白水鹜人摇了摇头,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你是想说……”
滕吉连忙安慰他。
“不,不一定,只是一个糟糕的猜测。”
安静坐在一旁的何棠江,有些听不懂他们这好似打哑谜的对话,连忙问:“怎么了,没有照片会有什么问题吗?”
“一般来说,登顶者要证明登顶成功最佳方式就是登顶的照片。如果没有照片又没有证人,仅凭自己的口述,很难被认定为登顶成功。”滕吉说,“更何况鹜人这一次还涉及到阿式登山的时间记录。如果他雇佣的协作不配合,就没有人替他证明这些。”
这么一来,就等于这次的功夫全部打水漂了。
何棠江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犹豫道:“应该不会这么不走运吧。特地雇来的登山协作与白水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这么针对他,有什么理由销毁他登顶的证据?”
滕吉却说:“为了钱。”
何棠江一怔,就听见滕吉苦笑着说。
“如果登山者所有的登顶凭证都保存在高山协作那里,自己又没有备份,高山协作铤而走险以这些凭证勒索登山者钱财,这种情况不是没有发生过。”
何棠江皱眉,“那他们还想不想继续做生意,名声败坏了以后谁找他们做协作?而且这都属于敲诈勒索了,警察不管吗?”
“没有证据的事,这里的警察不会理睬。”滕吉说,“至于名声,登山协作资格证的确不容易考,但是如果能因此讹到一笔大钱,也不会在意以后有没有人聘用自己了。”
这是要做断后路的大买卖啊。
“那这人以后就别想登山了!”何棠江气呼呼道。
“如果他本来就不想登山呢?”滕吉反问。
何棠江一愣,这才反应过来,高山协作与他们登山的目的是不一致的。如果只是为了赚钱,用什么方式不是赚呢,敢这么做的人也不会担心以后自己还能不能登山,说不定反而想借此一举逃离这份危险的工作。
白水鹜人坐在原地没有吭声,倒是旁边两个人为他着急起来。
“有什么办法?对了,我们现在就去当面问那个人要照片,看他看不看当着所有人的面勒索我们!”
“刚才那些只是猜测,不一定会发生。如果他没打算这么做,我们公开逼迫对方反而坏了名声。”滕吉说。
“那你说怎么办?”
“我去吧。”滕吉站起身,“无论他有没有打算隐匿白水的登顶证据,我都不能让这样一个可能,坏了所有协作的名声。同样身为高山协作,我与他也更好沟通。”
“那我也一起,给你做个人证。”
“等等。”白水鹜人拉住他们俩,“不用去了,没必要这么着急。”
“能不着急吗,事关你的登顶记录!”何棠江急说。
“滕吉也说过,对方只是目前还没把照片给我,不一定就是存了不轨之心。”白水鹜人说,“而且就算他真的打算以此要挟我,本身在这件事上我也有疏忽,是我的责任。你们不用去找他,我也不会给钱。大不了,再登顶一次就是。”
这话说的轻松,可且不说登顶一次需消耗的打量体力不是短期能恢复的,也不提登顶耗费的时间精力与金钱,最关键的是,谁都不确保下一次登顶就能平安无事。
任何一次登顶行动都是存在风险的,冒着风险去重复做一件事的人,不是勇者,而是莽夫。
何棠江突然想起了叶廷之,想到那个男人十几年里在k2来来回回,只为寻回何山的遗体。他心里突然就不是滋味。
“我能登顶安纳普尔纳峰一次,就能登顶安纳普尔纳峰(四)
“呼,呼。”
冰雪夹在风中钻进喉咙,摩挲着柔嫩的呼吸道。令人感觉每呼吸一下,都犹如尖刀在刺。
然而如若不呼吸,下一瞬便会觉得头晕眼花,浑身失了力气。缺氧,尤其是在高海拔处缺氧,那可是要命的。
何棠江用雪仗撑着地,紧赶慢赶,跟在前方的滕吉身后。他身后时绵延而上的起伏山峦,他眼前是曲曲弯弯的雪路泥泞。他嘴里呼吸着冰刀一样的空气,踩在时刻埋葬着暗缝的冰岩之间,只觉得太阳穴嗡嗡得疼。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进行高海拔适应训练。在前两次攀登七千米山峰时,何棠江分别进行了为期一周的海拔适应——先在海拔六千米处让身体习惯高海拔环境,再进行冲刺登顶。然而,虽然不是第一次做高海拔适应训练,却是何棠江第一次以登顶八千米山峰为目标,进行海拔适应。这其中,自然有差别。
在七千米以上的山峰,每增高一百米米的海拔高度,空气密度和温度都会急剧下降,冲刺登顶的登山者会在数小时内提升一千米海拔,这个高度的提升,对于身体来说是个十分危险的考验。很多登山者在适应海拔时,就因急性高山症引发脑水肿,从而不治身亡。
他们刚刚从二号营地与三号营地之间的间距撤回。
今天是高海拔训练的最后一天,滕吉带领何棠江和彭宇峰越过了二号前进营地,尝试向更高海拔除进发。然而在走到半路时,却没有让他们冒然冲刺三号营地,而是决定返回。即便是这样,何棠江的体力也已经有些不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