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春妮两姐弟在石库门跟人合租的日子,正式结束了。
到海城奋斗两年多,期间几度险死还生,直到今天,春妮才有了自己独立的房间,想想的确是很不容易。
送药的消息,就?是在春妮搬家的第?二天收到的。
她去小吃摊,让蒋四成帮她向学?校请了个假,中间转了几次车,在中午之?前赶到了地?点。
她站在芦苇荡前面,学?着常文远那天的样子放出了暗号。
没一会儿,跟那天一样,一条小船从芦苇荡深处排了出来?。
撑船的人她上次见过一面,两人仍没交谈。她准备跟上次一样,掏出针剂打完就?走人。
做皮试等待的这段时间里,春妮听见那个撑船的人一直在咳嗽,给?他抓了几颗从温南收来?的贝母,道:“把这个跟梨搁在一起炖,炖烂了,连皮带核地?喝几次能?止咳。”
撑船人很惊喜:“谢谢大夫,这个多少钱?”
春妮摆了摆手,温南空有药材,却被倭国人扼守住海上通道,又有山匪在山中踞守,运输非常艰难,导致本地?药材积压,价格比海城的白菜还便宜。
但这样便宜,一旦能?成功运到海城租界,就?是数以十倍,乃至百倍之?利。当然,贝母不可能?有百倍之?利,是春妮在温南买的铁皮石斛,前几天她才卖出去一支。
光是这一支,就?能?弥补她这几个月到处施粥舍药送枪送弹的损失一大半。可惜珍贵药材跟她的高档机油一样,要寻找到合适的买家才能?获取足够的利益,否则,就?是白送给?人家,人家还嫌占地?方。
春妮给他的这半钱贝母,白送毫无压力。
她摆了摆手,道:“便宜的很,收不起价,不用给?钱。”
两人经过这一番赠药,熟悉了起来?。撑船人说自己姓孟,让春妮叫自己孟叔。孟叔不愿意欠人,一定要给?春妮点什么东西,可他这里的水产,春妮回了码头,什么吃不到?
无奈之?下,她看见船舱里放的煤球炉子,道:“我这什么都不缺,要是您那有多的煤,我倒很欢迎。”
孟叔正要说话,春妮笑道:“你船上的这两个就?算了,顶不了什么用。我要的,可不是这么一点。”
孟叔沉默片刻,问道:“那你要多少?”
春妮看他的神色,心中一动:“怎么说也要个十吨,二十吨吧,有吗?”倭国人有本事管制城里的煤炭渠道,她就?不信,他们的手还能?伸到农村去,把家家户户全看起来?。
“哎哟,你咋要这么多?家里开煤厂的?”孟叔吓一跳。
春妮苦笑:“要是我家里开煤厂,我还愁个什么劲。十吨二十吨您听着多,实际一块煤球少说两斤多,一吨煤也才合计八九百块煤球,光是烧水热饭,一天咱们至少要用三块煤吧?一个冬下来?,用半吨煤都是少的,何?况这个煤,一年四季都用得着。”
孟叔眨巴着眼睛,半天没算过劲,但有一条他听明白了:“那你就?说你要半吨煤呗,一次报这么多,吓死个人。”
春妮叹道:“要是真能?买到便宜煤,我一个人怎么好意思用?现在海城的煤这么贵,家里的亲戚朋友,总得分?一分?吧?”
她要是一个人用,倒是好办了。找皇协军去买,还是勉强能?分?到的。
“你倒是个热心人。”孟叔坐下来?,用火镰打燃旱烟杆子,啪哒啪哒抽了起来?。
“实在是城里日子难过,大伙都苦。”春妮抬腕看了下表,给?病人检查了一下没有过敏,开始了注射。
这次的病人只有一个,病情也不是太复杂,她很快完成了注射。
提起药箱走人的时候,孟叔站起来?叫了她一声:“大夫,你是真要买煤?”
“那我还能?骗您不成?”春妮望着他,恳切地?道:“孟叔,您就?告诉我吧。我保证严守秘密,谁也不说。”
“都怪那狗日的小鬼子不给?咱活路。”孟叔骂了一句,神情慎重:“闺女,我跟你说个地?儿,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啊。”
“明白明白。”
孟叔一开口,春妮就?真的明白了,为什么他这么紧张。
他说的是一个叫张庄的小村子,那里以前曾经是一个小型煤矿。早在几十年前,矿脉就?给?人挖空了。最近日子难过,城里买不着煤,就?有心眼灵活的去张庄煤矿碰运气,说如果能?在那边再挖到点煤,也好倒腾倒腾,卖到城里赚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