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明本人都不晓得自己还兼了“钦差大臣”的角色,在他看来自己仅是来治旱,郑通的出现犹如及时雨,这位郑通早就想到了利用前朝留下的工程来缓解旱灾的主意。
可惜他人轻言微,顶头上司李山照根本不予以采纳,本以为要看着来年开春百姓受苦,没想到天降某霖,宋尚书从天而降,一来就拿捏住了李知府。
两个内行人凑在一起讨论的全是技术,交流起来毫不费劲,宋清明也从飞龙军处得知这位饱受李山照折辱,这通判之位坐得其实憋屈。
真正有才之人却要受不懂行的上峰管理,还拿他寡母威胁,其中肯定牵扯着别的事情。
宋清明心里有数,但晓得主次,通漕引水为重,别的事情再说,比如,此前工部曾经为旱区各奏请过三十万两白银的拨银,华南三十万两,西南三十万两。
这些银子李山照是否用到实处,又是如何用的,宋清明可不准备轻轻放过,时候未到。
“大人,如果人手充足,不用月余就能引水成功,但仅靠府衙的人手肯定不够,下官以为可以从民间聘请人,一来可让闲散的人员自谋生计,二来加速进程。”
郑通突然合上图纸,小心翼翼地说道:“朝廷不是拨了银子下来吗?也是时候用到实处。”
宋清明抬了抬眼皮,看着有话欲说又颇踟蹰的郑通,将他的心思猜了个透,这家伙是个好的,他肯定知晓李知府不会放过那笔赈灾银,与其被他贪了去,不如尽快用掉。
“人越多越好,西南百姓困苦,若能让部分人得益是件好事,此提议甚好。”宋清明刚允完,就听到这郑通说道:“能否请大人与知府大人相议时不要提是下官建议?”
郑通的面色凝重,宋清明如何不知道他的顾忌,他有皇命在身,官职摆在这里,陛下给的保护一重又一重,李山照有最坏的心思也没办法碰他,可郑通不同。
他迟早是要离开西南的,若是李山照知道郑通的小小心思,必定不会放过他,他的苦后头还在后头,可惜自己是工部尚书,无力破格提携郑通,不能让他脱离水火。
郑通家有老母,自己不怕死,也怕连累母亲,那李山照一看便是奸滑手狠之人,若他真动了赈灾的银子,如今肯定是能掩则掩,掩不过去,便将知情人与证据一并销毁。
不过,宋清明可不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手底下早抽了人去盯着那李山照的一举一动,陛下将飞龙军指给他的时候,就存了清查的意思,他顺势而为就是。
只是,宋清明不禁感慨,到底有多少实干之才就这样被埋没?
“放心,此事是本官一手主导,所有提议与责任均由本官来背,李知府也无话可说。”宋清明宽慰道:“你在端阳可有相熟的人,迅速筹措人手。”
工程要如何施展,宋清明已经有数,郑通去挑人最好,要挑的得是熟手,最好是对土木施工了解的人,这样才能对工程进度有益。
宋清明三言两语点完重心,郑通只觉得身心舒爽,这位都城来的尚书大人远比想象得和蔼,毫无官架子,一开口便是术语,他只觉得毕生所学似乎都是为了这一刻。
两人相处下来都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尤其在动用前朝工程的想法上尤其契合,马车里讨论得热火朝天,两人兴奋起来连水都顾不上喝。
而客栈里,阿辰早就吓得冷汗直流,钦差来了,钦差来了!
朝廷真要整治西南,他们这些土匪肯定落不到好,夫妻都能像同林鸟,大难来时就各自飞,不要说他们就是合伙不干好事,他们就是狗官们胡作非为的人证,能不铲除。
看着这小子的脸色越来越白,秦风试探他的目的也算达到,有些义气,胆子又不太横,晓得轻重,懂得取舍,他若是真一口答应答了们去劫那金矿,那便是亡命之徒,不敢收。
若真是那种胆大妄为的,进了苦崖不容易受管,反而会惹来麻烦,缺人归缺人,也要择人而招,阿辰这小子,可以。
“大哥,钦差大臣真来了。”阿辰咬着牙帮子说道:“西南要变天了。”
“嗯,看到刚才那些黑衣人了吗?只有他们能戴那种弯刀,他们的衣衫上还有金色的小蛇,身份不一般,这次上面是动真格的,你小子好好想想怎么保住自个和兄弟的命吧!”
龙七一边说,看他都快瘫到地上去了,顺手捞了他一把,扔到一边的椅子上!
曹景没想到龙七如今的变化这般大,刮掉了胡子以后就像另一个性子钻出来,笑看着他与秦风糊弄这小匪首,萧令瑶的心思却没在这边,一门心思想着打劫金矿的事!
不能用这帮小土匪去弄,要是现在从苦崖调人来不来得及,她想得入迷,秦风一看就仿佛瞧见许久不见的狐狸尾巴,她头上都生了毛茸茸的双耳一般,狡猾劲又来了。
碍于有阿辰在,秦风收敛了自己的手,漫不经心地说道:“此处已乱,把这小子打发,咱们也该撤了,本就是萍水相逢,各自顾好各自吧。”
秦风说完,众人像商量好的一样起身,也是在同时,阿辰突抱住龙七的腿:“大哥到底占的是哪个山头,能不能带小弟及兄弟们一起过去?大厦将倾,大哥罩小弟一条命。”
这话是他从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算是情急下憋出了一句有格调的话。
“你我本来就是陌路人,各行其道,互不相干,你干的好事凭什么让我替你收尾?”龙七冷酷道:“你给那些贪官砸了多少银子,给了多少好处,他们不护你,你让我护??”
阿辰一听,脱口而出道:“大哥可是要银子?”caset
龙七的眼睛微微眯起,余光扫过秦风的脸色,笑道:“比起银子,性命更重要,兄弟,你以往做的事如今也算是自作自受,你我二人只当没有见过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