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再问:“还喝水吗?”
小段没说话,他使劲搓了搓脸,打了个哈欠。
也不知道他怎么那么爱睡觉,裴再想。
他刚离开京城的时候,借住在山里的道观。山间安静,但他总是醒的很早,洗漱洒扫修道,把这些事全做完,天也才蒙蒙亮。
于是他搬一把椅子坐下,一边觉得自己真是不适合修道,一边觉得这一天太漫长。
“折子都批完了?”小段问,他从榻上下来,看见他的书案被收拾地井井有条。
小段随手拿起一本折子,里面的朱批同小段的字迹几乎一模一样。
小段读到奏折上裴再模仿自己的字迹写下的老匹夫,忽然乐不可支。
“裴再,我现在相信你是真的在隐居修道了,比以前强多了。”
裴再道:“比以前强?”
“当然了,”小段奚落道:“以前你看到这一笔字,肯定要开口教训。现在不错,修道了,平和了,也不摆夫子的架子了。”
裴再不生气,他笑了笑,道:“陛下也很有长进,朝堂已经完全是陛下的朝堂了。”
小段公然在奏折里骂这些大臣老匹夫,大臣们不仅不觉受辱,还真就拿起老匹夫的架势,跟小段争论起事情来,寸步不让。
小段不在意的那些东西,权势、地位,好像这些人也不在意了,他们为之争论的是更为深远的事情,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裴再越发觉得他的离开是对的了,“换我当日留在京城,朝堂未必能有这番新气象。”
小段脸上的笑倏地消失了,他冷冷地看着裴再,半晌,嗤笑一声。
“我看你修道的功夫还是不到家,什么时候再潜心修一修,把自以为是和自作主张的毛病也改了。”
裴再心知又惹了小段不快,他躬身拱手,轻声道:“谨遵陛下教诲。”
小段神色已经完全冷淡下来,“活干完了,你可以走了。”
他在书案后坐下,把两边整齐的奏折都扒过一遍,心里烦得要死,“我的笔呢,谁动我笔了!”
裴再道:“在右手边。”
“真是稀罕,翻来翻去翻不着!”小段用完笔,顺手往左前方的砚台边一撂。
“你还不走?”小段恶声恶气。
裴再盯着屏风后的琴看了一会儿,道:“这把琴能给我吗?”
小段莫名其妙地看着裴再,“这是人家裴越之的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