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不参与世间的恶,因此也被外交场隔绝在外……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您想要跟我说的是卡洛科洛迪先生的事吗?抱歉,我也并不知道他的下落。”季言秋心中的感慨也只是仅仅停留了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很快便转回了正题。
但丁也像终于回过神来般将话题拐回正轨之上,先是摇了摇头,回答了季言秋的问题:“不,我并不是来向你询问卡洛科洛迪的下落,事实上,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现在在哪。”
季言秋有些怀疑自己所听到的话,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反问了一句:“您说的是真的?”
但丁依旧是那副淡然的样子:“是,我从不说谎。”
“可……这是为什么?”季言秋有些语无伦次,“卡洛科洛迪先生现在所做的一切在意大利政府的规定里已经可以被视为叛逃了吧?”
他迫切的想要寻找一个答案,虽说他也不清楚自己寻找这个答案到底是为了什么。但让他失望的是,但丁看上去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浪费过多的时间:“他的离开理所应当——我们应该回到原来的话题。”
“季先生,我想问,你认为人类的罪是什么?”
罪?季言秋愣了一下,有些没想到对方会问出一个与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完全无关的问题,甚至还有些哲理。
罪是什么?这个问题似乎很简单,但又非常困难。他曾经在医院之中见识过许许多多的人与事,看过爱与恨交织,也看过善意与恶意能在一瞬之间切换,在死神的门前,一切的恶意都会被无限放大。可哪怕是这样,他都无法轻而易举的去为什么是“罪”下定论。
“人类的罪……应当就是作为人类而活着吧。”
重病监护室里从住院开始便一直没有露面的家属在病人死去那一刻终于匆匆赶到现场,哭着喊着求着病人不要离开;一起抗击病情的病友在前一天还在温柔的互相鼓励,但在第二天早上得知对方病情好转后又会嫉妒到在背后恶毒的诅咒。
只要人还拥有着生与死,财富与贫穷,那么罪孽便会一直背负在人类的身上,永远无法解脱。
当然了,他也不是在经过了大量研究之后得出真理的哲学家,他也只是根据自己所看过的东西,做出浅显的见解罢了。
在听到这个答案后,但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即又问出了一个问题。只不过,这个问题对比起上一个来说,就要更加尖锐的多——
“那你认为,意大利有罪吗?”
来自波德莱尔的忠告
“……”季言秋陷入沉默,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桌沿,瞳孔正在微微颤抖着。
意大利是否有罪?这是他能够回答的吗?
过了半晌,他有些僵硬的扯出一抹微笑来:“抱歉,并非是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我并不是意大利的国民,让我来评判是不是有些太过逾矩?”
但丁认真思索片刻后,认同地点了点头,带着一丝歉意开口:“是我思虑不周,那我就没有其他问题了,多谢你的回答,季先生。”
“不用谢。”在听到对方放弃这个问题后,季言秋猛得松了一口气。
在摸不准对方态度的时候贸然去评价他人的祖国,简直就像是在地雷区跳舞一样,于危险的边缘反复横跳,一不小心就会造成外交危机。
只不过……问出问题的那一刻,往往心中也有了答案。季言秋若有所思地抬起头来望向了如同苦修士一般打扮的意大利男人,脑海里升起了一个相当微妙的猜测,但很快又被他强行打散。
算了,意大利自己内部的事情,他还是不要去掺和了。
但丁正在望着窗外发神,并没有查觉到东方人脸上那相当隐蔽的表情变化。窗户正对着一片毫无遮挡的蓝天,冬日里的天空总是微微泛着白色,时不时飞过一两只没有做好储粮工作而被迫觅食的鸟儿。很孤寂,却也很漂亮。
“……我回去之后,会好好考虑第二个问题的。”他突然说道。
季言秋连忙从思绪中抽身,不太确定地说道:“那祝您可以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但丁淡淡地向他点头致谢,打开了门。门外不远处,安妮勃朗特与莎士比亚坐在候客厅的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摆放着刚刚开始没多久的国际象棋,听到开门声后齐齐抬起头来。
“阿利吉耶里先生,您与季先生这么快就聊完了吗?”安妮勃朗特露出惊讶的表情来,主动开口问候道。
而她的对面,金发的英国男人手中执着一枚棋子,只是扫了但丁一眼后便又将目光落回了棋盘之上,似乎正在思考着接下来要走向哪一格。
但丁很有礼貌的停下了脚步:“是的,只是一些简单的问题,并不会耗费多少时间。”
“是吗?”红发少女面带微笑回应道,又将目光落到了男人身后的会议室门,“季先生还没有出来吗?莎士比亚,你要不要先去看看?”
莎士比亚没有回答,但他默默站起身来的动作已然无声的表明了他的想法。安妮勃朗特面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与但丁一同目送着莎士比亚拉开门走进去后朝着但丁招了招手。
“阿利吉耶里先生,可以与我下完这一局吗?”她露出有些苦恼的表情,“莎士比亚可能一时半会回不来。”
但丁摇了摇头,说道:“抱歉,我大概没有多少时间。若是下次见面的话,可以。”
安妮勃朗特遗憾的说道:“那还真是太可惜了……您先去忙吧,很期待与您下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