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垂下眼,藏起情绪:“这不是……错过了么。”
“你等我一下。”
陈最到车上翻找一通,而后他拿出一台单反,拍了一张特别漂亮的悬日。
“现在太阳在双子楼中间,正是最漂亮的悬日,比日出更美。”
他第六次问我要联系方式:“驴友,加个好友呗,我发你照片。”
明明他再次被我吸引,向我靠近,可我心中却莫名生出更多的失落与怅惘。
“不必了,留在眼睛和记忆里就好。”我再度拒绝他。
我说:“时间不早了,我一会儿还得去上班。”
陈最聪明而有分寸。
他没有勉强,绅士地载我到地铁站,礼貌与我道别。
我坐在清晨空无一人的首班地铁里,痛苦地以双手掩面。
疾驰的列车呼啸着将我的美梦撕开一条裂痕,痛意令我陡然清醒。
与陈最共度了如梦的一天一夜,我才终于意识到,他的记忆障碍到底意味着什么。
——无论我们度过了怎样美妙又值得铭刻的时光,都没有意义。
他都会忘记。
只要新一天降临,他就会变回那个失去感情的,陌生的陈最。
而那些绮丽的记忆,永远都只有我一个人记得,只有我反复的怅然品尝。
倘若我依旧义无反顾的奔赴他,就必须要接受反反复复的失去他。
我承认我喜欢他。
可是这点喜欢能抵挡那日复一日的失望吗?
陷入crush的第七天,我第一次萌生了退意。
也许,陈最不是我该肖想的绮丽。
地铁上的人越来越多,为生活奔忙的人们,像远游的沙丁鱼疲惫地挤满罐头盒子。
而我,亦是这千万普通人之一。
油炸物早餐的气味,劣质的香水味,还有奔跑赶路的风腥味将我包裹,提醒我什么是现世生活。
我取消了陈最的聊天置顶,打开了消息免打扰。我手指悬空在“删除”之上,久久,终于还是没舍得摁下。
我猛地熄屏,将手机塞进包里,为自己留了一线余地。
地铁到站了,我回到我的现实世界。
我走进证券公司,为领导准备好早会的文件,拿上笔记本做好会议纪要。
我投入到日复一日的麻木与乏味之中,尽量不去想陈最。
被领导批评办事不灵活;被客户骂推荐的基金光在赔钱;被同事吐槽报销单填得不规范;又被妈妈数落不去相亲太不懂事。
度过了焦头烂额的一天后,我挤在晚高峰的地铁中,才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微信。
陈最没有联系我,一整天,销声匿迹。
明知他有失忆苦衷,可我还是止不住的委屈和难过。
看见了吧,这才是和陈最在一起需要付出的代价!
这一刻,我才终于明白他那句,“自失忆就不再和任何人建立关系”的意义。
他没骗我,失忆根本就没有电影里描述的那么戏剧浪漫。
朝生暮死,天堂地狱,每日都要经历摧毁再重建。
这巨大的落差感,一次就足以将人击垮,更何况是日复日,年复年。
我该知难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