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女殿下身边暗卫多,沈、黄、谢三人连个护主的机会都抢不到,因此也不在官府逮捕之列。
眼看着太女殿下就要被人带走,却始终不曾表露身份,几人拿不准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也不敢妄加开口争辩。
谢迁老实本分男儿家,实在没经历过这种场面,虽然知道有苏巧和诸多暗卫跟着,必不可能让太女殿下受什么委屈,却还是担忧得面色苍白。
伍昭便在被人压着与他错肩而过时朝他笑笑,宽慰道:
“别哭啊,我好着呢。”
薛桃不解其中内情,见她二人行为过密,皱眉道:
“不是吧?你有这断袖癖好还来抢我的人?”
伍昭也不解释,斜睨她一眼:
“哦,这么一看你也有几分姿色,待会儿连你一起抢了。”
“……”薛桃震惊到说不出话来,差点被她们断袖吓晕。
两波人都被暂时送到府狱关押,薛桃显然不是第一回进宫,然而每回都能平安无事脱身,她对这地方也没什么敬畏心理,到了自己的单间狱中如鱼得水,与伍昭互呛两句便倒头睡去。
伍昭重心本不在她,不做多理会,进了这汴州大牢后四处观察,发现衣着鄙陋的穷苦人不在少数。
众人纷纷打量着她们这一行新来的,伍昭也不摆架子,怒气冲冲咒骂官府几句,便与其中一些人搭上了话。众人互诉衷肠,除了猖狂认罪的几个,剩下大半都说自己冤枉,不知真假。
其中有位衣饰稍整洁些的,情绪最为激动,一听伍昭半真半假描述官家小姐仗势欺人,立刻一拍大腿将自己坎坷身世吐露了个透彻。
“我家是做香料生意的,”那女子愤愤道,“我母亲白手起家,全因机缘巧合和天竺商贾有些来往,进手的香料都比别家新奇些,生意才有起色。可始终比不得那些祖上有余荫的在汴州城根基深厚,人家只消在官奶奶面前说上几句话,立刻便能寻个由头查了我家运货的商船,还令人守着河口,不许我家伙计下水。我脾气大些,去同他们相闹,更是惹了这牢狱之灾”
这么猖狂?
伍昭眉头微挑,一面听对方絮叨,一面思量着。
官商勾结的事她不是没处理过,吞了朝廷的赈灾工程款嫌不够,还要想办法去搜刮民脂民膏的也屡见不鲜。只是长安毕竟天子脚下,大品官员做事还算知道收敛,就算是深得母皇器重的几位大臣,作风也没放纵如此。
她心底冷笑一声。汴州官府还真当天高皇帝远,有贪无处管了?
是夜子时,汴州府狱灯火通明。
甲胄上刻了“周”字样的数百禁卫军举着火把,佩剑出鞘,将府狱围得密不透风。
当值狱卒没见过这么大阵仗,吓得腿软手抖,战战兢兢朝那领头的将士喊话,质问其围狱缘由,对方却将手中帛书一抖,展开宣读:竟是陛下派遣御史监察汴州水患的圣旨!
见她们来势汹汹,手中信物又做不得假,狱卒纷纷跪倒在地,也不知该不该接旨……别说圣旨了,以她们的级别,就是刺史大人的手谕也鲜少有人亲自接到!
一群人僵硬跪拜着,生怕惹怒了对面这群刀剑上沾着血气的祖宗。
“蠢货,”同站到禁军前方的黄总督怒骂道,“还不去请汴州刺史?”
“……是!”那狱卒仓惶逃往官府方向。
寂静夜里,随着那声颤着哭腔的“报——”,整个汴州城的大小官员都不得不从梦里睁开了眼睛。
汴州刺史头皮发麻,慌乱间连外衣都穿反。她一手提着长袍下摆,一手扶着奔跑间摇摇欲坠的官帽,再一次难以置信地问到:
“你是说,太女殿下的车队提前到达,微服私访入城之后,不但和薛长史家的混账丫头大打出手,还被没长眼的差役投入了大牢?!”
“是、是……那朝廷派来的大人们是这么说的!小人也不知全貌啊!”
朝廷御史巡查汴州的消息不是秘密,汴州刺史在沿途驿站也有不少眼线,早摸清了领头这位太女殿下的脾气,是个为图酒色一掷千金的!
她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庆幸这消息倒是十成十的准,不然哪有刺史巡查第一日便携带下属上青楼、还和别的女人为抢一个艺伎大动干戈?
她唯独想不通的只有一件:长安到汴州路途遥远,就算朝廷车马再精良,到她驻地至少也还要五六日光景,她们怎么可能来得这么快?
府狱外,禁军前,同黄总督并肩而立的沈恬之突然连打好几个喷嚏。
谢迁注意到对方异常,客套关心了两句,心里却想着,夏天夜里凉气重,太女殿下在那脏污狱中待了好久,也不知会不会染上风寒,坏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