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迟疑,燕青又拱了把火,他捏上墨夕白净的小脸,手感软和细腻,没忍住,趁机用手掐了掐,“这相貌,这身段,你可看仔细了,过了这村没这店了啊。”
墨夕让这厮欠手欠脚的捏了一把,不觉得疼,只觉得自己像一块砧板上被讨价还价的猪肉,还是缺斤少两得注水才卖的出去的那种。
他的脸让燕青捏的有些发红,那张冷峻的年轻相貌上凝着潜然的无奈,仿若寒山冰石陡然漏了点春意。
确是一副姑娘家看了便移不开眼的好长相。
那女子不知道何处还长了双眼睛,隔着盖头能看见似的,下定了决心道:“成交。”
。。。。。。这混账还真要给他嫁出去不成!
不等他为自己的人身做出抗议,燕青已经愉快的拍了拍他的肩头,就差往他头上插个草标了。
他手指轻动,那缠在几个纸人身上的金线便软趴趴的落在了地上,又变回了那团皱巴巴的油纸。
这买卖。。。。。。这桩婚事似乎就这么草草的板上钉钉了。
即便如此,墨夕也相信燕青不会如此荒谬。
不会。。。。。。吧?
想起他做事向来没头没脑的荒唐劲儿,墨夕心里忽然又没了底。
而另一头,女子抬手将自己头上的红盖头扯了下来,漏出一张姣好的面容,净容未饰,清颜秀雅,全然看不出与方才扬言要“给天下貌美男子一个家”的女中豪杰是同一个人。
这块正红色盖头方方正正,一圈镀着金边,内里绣着锦瓷色暗纹,细瞧这纹样,如浪卷潮汐,波澜海啸,墨夕看着燕青接过来,便知这就是那红罗布了。
燕青摸上那细绣的纹样,轻轻用手捻了捻,抬头对上墨夕幽怨的眼神,边笑边解释道:“这可是好玩意。魇魂海里头捞上来的东西吧?传此物最初是鲛人族圣女所制,这位瞎了眼的鲛人圣女看上了一位凡间散修,自愿舍弃仙身上岸,只为与这修士结秦晋之好。这红罗布便是圣女依照凡间婚俗,照葫芦画瓢做出的仙器,据说盖上它的新嫁娘可令夫君魂牵梦萦,朝思暮想。”
墨夕听完了,触动不大,只纳闷燕青要这玩意来干什么,他又没有在外头寻欢作乐的夫君需要浪子回头。
燕青用眼神回答了他:当然是为了好玩。
那女子红裙轻摆,似是掩去了眼底的情绪:“仙长好见识,连此物来历都一清二楚,小女子实在佩服。”
她声音轻和柔惠,态度彬彬有礼,看起来只是个斯斯文文的寻常姑娘,几乎让人忘了这是个魔修。
这世间魔修因为着性格迥异,多是独来独往,她则不同,她深知自己道行来之不易,所以自是惜命得很。
便是这人皇脚下,月神之都,她凭着有些倚仗,之前看上的男子,即便费些事,使些手段也都尽然如意。
可她愿意跟眼前这个笑意盈盈的男人纠缠这么久,自是只有一个原因——她看不出此人深浅。
要么这人身上有隐藏气息的仙器,要么便是这人境界高她过多,连让她窥探分毫修为也做不到。她并不敢赌。
不过那少年一眼便能看出是堪堪入道的境界,不足为惧,而这么轻而易举的被抛弃,想必二人的关系也没有多亲密。
想到这,她面上笑容真切了几分,整个人宛若一朵青白芙蓉,迎风而绽,可在墨夕眼里却如蛇蝎:“小郎君,随我走吧,可别误了吉时。”
墨夕难言的看着那喜上眉梢的喜婆,不敢置信的转头去看燕青,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被卖了。
就因为一块破盖头。
这让他想起以前在山上的时候,燕青会嘱咐他把养得最漂亮最肥美的几只鸡鸭好好喂,因为要拿它们卖钱,和村里的书匠换话本子看。
风水轮流转,如今也算轮到他了。
墨夕思及于此,心中万分悲壮,此时却又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
一块破盖头怎么够,他怎么着也得再多换点吧。
燕青拉过了墨夕的手,将他那些胡乱飘散的思绪尽数打散了。
他像嘱咐女儿出嫁的老父亲一般,悉心教诲道:“日后你到了那边,需晓得听话懂事些,不能像原先在家中任性。。。。。。”
语气之恳切,言辞之动人,连女魔修也忍不住为之动容。
而墨夕心中一动——燕青的手附在他掌心上,宽大的袖袍下,正秘而不宣地摩挲着他的拇指。
这是他们原来常玩的一个小把戏——燕青之前挂着妙手回春的招牌招摇撞骗时,多少也算得上掷果盈车,总能引得那些小姑娘们前来没病也要看诊,每每这时他总会扶着墨夕悄悄地做这么一个小动作,墨夕便会默契的为他遮挡这些狂蜂浪蝶了。
如今这个小把戏让墨夕没由来的心中一定。
他果然还是要比那些家禽珍贵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