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确定没人跟来,他才重新起身,一边扒拉脸上的灶灰,一边冲着李明夷咧嘴笑了笑。
“算你还有点良心,没喊人来。”
缁衣带刀,面颊刺着一个劫字,正是那日为首闹事的不良人周满,周康的儿子。
现在守卫的士兵已经大部分撤去,周满想混进自己家的宅子可谓是熟门熟路。
但他和自己可不算熟。李明夷看向对方:“你来做什么?”
“饿了。”周满伸手向锅里捞去,“想和你说上几句话不容易,我都蹲了一晚了。快给我吃一……嘶,你干嘛?”
他吃痛地缩回手,看了看对方手里的勺子。
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你要吃东西,可以去柜子里找。”李明夷抽回戳中他的勺柄,继续耐心地刮着面粉焦,“这是用来做药的,你不要污染了。”
“污染?”周满往后一靠,双手撑在案台上,恍然大悟状,“哦——我忘了,先生已经是大燕的人,当然看不惯我们这些唐人的手脚了。”
见对方没有搭理的意思,他随便翻了个地瓜出来,往嘴里塞了一口,咕哝道:“先生已经享荣华富贵,不如给我也介绍个门路,认识认识小将军呗?”
“如果你想杀他。”李明夷语无波折地道,“我劝你最好换个时机。”
周满脸上的表情顿时消失。
“你什么意思?”
李明夷停下动作,转眸瞟他一眼:“他要是死在这里,你认为史思明会放过你吗?”
对方不请而至,意图简直昭然若揭。
周满冷笑:“某早已是生不如死之人,还会畏死吗?”
“你不怕死,难道不怕害死你父亲?”
“他早死了。”周满狠狠啃了一口地瓜,牙齿用力地咀嚼,“我阿耶在史思明来的那晚就死了。”
“即便你不在乎家人,其余乡亲的性命你也不顾吗?”
青年犹豫了一瞬。
他囫囵吞下一口地瓜,把剩下的半个抛开,接着,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羊皮纸。
“你看。”
李明夷顺着他的手看去。
羊皮纸上是一张地图,山川丘陵无不详尽。最下方的,是一条宽大的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