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半刻功夫都不到,他便看见对方持续用力的手臂肌肉突然痉挛一下,一向极稳的手也开始发抖。
察觉到李明夷体力正在透支,谢望立刻放下金针,双手叠握帮忙压了上去。
“我来。”
李明夷也没有打算逞强,顺势抽开了上面那只手,在谢望接手的同时重重换了口气。
他把剩下的力气集中在握拳的手上,配合体力还算充沛的谢望,尽所能地将宫体向上顶压。
这种压迫止血的手法对力量的要求很高,即便是一个年轻体健的男医生,有效按压的时间也很难超过一百五十秒。
双人组合下,这个时限可以延长至五分钟。
但也只有五分钟。
生命,在这一刻被清晰地分割计量,一分一秒都历历可数,以可视的速度在他紧握的手中流逝。
很快,谢望也意识到这种方法的弊端。
他和李明夷体力消耗得都太快,这样下去根本坚持不到林慎回来。
一种比肉。体更加深切的无力感在顷刻间袭来。
或许凡人的力量终归有限,过去的种种奇迹,都只是上天眷顾。他们用尽全力伸出的手,也不足与死神抗衡。
从屋檐上渗透的雨水成串落在地面,滴答不绝,像是在为这个年轻的生命数下最后的倒计时。
刺痛从手臂僵硬的肌肉中不停传来,谢望眉头抽动一下,感觉到那只被他压住的手力气忽然一松。
看来对方也早就到了体力的极限。
就在谢望以为他已经放弃的时候,却听见李明夷以颤抖的声音道:“一人推顶子。宫前壁,一人推压宫体后壁。至多半刻换人轮替,这样就行。”
说完,他抽出手,在谢望愕然的目光中向侧旁倾去,让开身前的位置。
他一个人的力量是绝对不足的,理智清楚地提醒他。
继续逞强就是在延误病人的生机。
裴之远曾经说过,他们之间,一定有相同的地方。
王焘告诉过他,相者治国,医者治人,如是而已。
李明夷唯有赌一把。
赌上作为医生的尊严,去相信这些在不同时代、不同道路中前行的同仁,有着和他相同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