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荇脸色苍白,伸手去拉蒲舟的袖子试图阻止他。蒲舟却不予理会,笔尖一动,伏虹身后刽子手中的鬼头刀朝着伏虹右肩迅猛劈下!伏虹眼睛都不肯眨一下,决心到死也瞪着蒲舟!
却听“锵”的一声,空气中火星迸过,刽子手的大刀被斫成两半。与此同时,伏虹身边显出一个人来,正是方渺渺。她没有耽误片刻,手中无咎刀莹红刀锋紧接着一转,挑断伏虹身上绳索,拉了她一把:“伏虹,我们走!”
可是伏虹根本站不起来,显然也受邪力侵袭行动不便。伏虹吃惊地看着她:“你是什么人?我们认识吗?”
方渺渺没有回答,她顾不上回答,已陷入困惑之中。她和伏虹现在身处退出生门,理应可以离开百魅卷,可是脚下毫无动静。
蒲舟看着这一幕笑了起来:“你知晓百魅卷的生路,当然也知道退出去的生门理应在登仙台正中。可是你非但退不出去,还踏入死地。”
方渺渺猛然色变,低头看向自己的双腿。之前她只有一条腿行动不便,现在两条腿都不能动了,似被钉死在原地。她正在迅速变成画魅。
她颤声道:“你……竟然修改了生门的位置?!”
蒲舟摇了摇手中笔杆否认,嘴角带着神秘微笑:“渺渺姑娘虽冰雪聪明,却未猜对。趁着脑子还没失去意识,你再想想。”
惶急和困惑交织在方渺渺的脸上。
*
在不绝于耳的惊叫声中,宋星逐与修士们坠入“地府入口”。这“地府”意外地浅,没多一会儿就掉到了底,宋星逐还砸到一个人身上,砸得人家哭叫不止。
他顾不上打量“地府”的模样,接着翻身而起,仰头朝上方一圆望去,只见云层上的“鸿蒙仙景”隐隐还在,只是再没有五彩霓虹,像一片着色格外暗沉的水墨画,在乌云间时隐时现。
他仰着头低声道:“不对,不对!退出生门不是在画中登仙台上,而是在其正对的上方,就是这个所谓的地府入口!”
宋星逐痛恨自己思虑不周。他被“百魅卷是一张画”的思路限制住了。
实际上它并非像普通画作一样是一幅平面,而是立体绘于云层中。蒲舟并没有改变百魅卷生门的方位——生路或许可以小辐度修改,但生门这种重要位置关系全图布局,改动不得。但是,既然是立体画,就可以在维持原位置的前提下掌控层次。
蒲舟把画卷延伸到了被云层笼罩的现实中的登仙台,修士们走上天梯塔步入登仙台的时候,其实已经进了画中!所以当部分人试图驭剑逃离时,发现根本无法离开。
而退出生门正与现实中的登仙台的位置重叠——地府入口就是退出百魅卷之门。
那些把同伴推下“地府入口”的修士们,根本不知道是把同伴送出生天,自己留在死地!
所以,宋星逐指给方渺渺的“生门”是错误的,她一旦踏入,不但退不出来,还会化成画魅!
宋星逐恨不能抽自己耳刮子,纵身想飞回上去,却被人抱住了腿。腿边传来哭叫声:“师叔……你把我的腰砸断了!”
低头一看,好巧不巧,正是被迟左推下来的赵洛。宋星逐怒斥着想甩开他:“怕什么?你家不是有白烬烟罗吗?只要头没断都能接好!”
赵洛抱紧他的腿泣道:“咱们都掉进地府了,去哪找白烬烟罗?”
宋星逐这才想起来看看四周。似是一个巨大的石砌圆筒,壁上挂着一圈灯,大概用的松油,青烟腾腾的。掉下来的修士们有的惊惶失措地哭叫,有的躺在地上呻吟。
宋星逐咬牙切齿道:“你家地府这长样么?这就是天梯塔底部!”
有人哼哼着发声:“没错,我们六个都在这里关了一个月了。看到上边打开,还以为要放我们出去,没想到又下来这么多人。”
宋星逐朝声音处望去,只见几个蓬头垢面的人倚着石墙靠边坐着,满脸空洞地看着满地的人鬼哭狼嚎。是一个月前“天门二开”时下来的修士。敢情“地府后门”初开时,底下传来的“鬼号”声就是他们几个发出的。
有个正在忙着查看伤员的少年忽然抬起头,惊喜喊了一声:“星君!”
宋星逐转头看去,竟是魑长老的大弟子鸣清。鸣清身上脏兮兮的,分明已在这里关了很久,却精神的很。他从别人头顶直接蹦了过来:“星君,您怎么来了?我一个月前遇到伏虹师姐,她说卧云石城所谓鸿蒙开后门的事有古怪,怕是有魔修作怪。我与她共用一枚函符进城一探究竟,没想到上到登仙台后,那个蒲舟公子让我们一人登仙一人入地,我就自己跳下来,让伏虹飞升……”这家伙是个话唠。
宋星逐沉痛瞥他一眼:“你与我一样愚蠢。”
鸣清:“……”
宋星逐没工夫与他多说,一脚踹开挂在腿上的赵洛,祭出贪狼剑朝石壁比了比。
鸣清道:“星君,这塔壁大概有八尺厚,我们哥几个的剑都斫断了,也砍不出半道缝,您……”
宋星逐没吭声,贪狼剑已挥出,剑身飞出宽阔罡风劈在壁上,碎石迸飞,整座天梯塔都震颤了。所有人都抱着头伏在地上,半晌才抬起脸来。
石壁上裂开一道两尺宽的裂口,外面潮湿的风灌进来,宋星逐已不见踪影。
鸣清抹去脸上的灰,抹不去脸上震惊。方知宋星逐在大夜弥城主事百年,怕是不曾对他们妖族动过真格。
*
宋星逐耐不得逐级上塔,纵身跃起,足尖在梯廊檐上点了几下,垂直飞跃上去,到了塔顶,却见阶梯尽头、登仙台围栏外面站了个身影。宋星逐看清那人,落在他身边,诧异道:“明琚,你怎么在这里?”
明琚还没有回过神来,下意识伸手展了展掌心,那里已空空如也。宋星逐明白了:他送了这小子一枚传送符,本意是让明琚凭它出城,他却用它来了塔顶,大概是想碰碰运气“登仙鸿蒙”,却目睹了同伴相残、地府门开的一幕,已然吓傻了。
明琚看着宋星逐,慢了两拍才魂归原位,猛地拉住了宋星逐的袖子:“哥……你不是掉进地府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