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升尖声报道:“亥正三刻——”
蒲舟含笑:“时间过得真快,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子初一到,各位现在的立足之处也会崩塌,届时就看函符在谁手里了。”
璃轻愤怒大叫:“这主意好生歹毒!我和师父绝不会——”
话音未落,璃轻整个人突然向外飞出。他在坠入深窟时身体翻转,脸朝上望向推他下去的刘阁主,脸上写满难以置。他无声地嗫嚅了两个字,大概是最后唤了一声“师父”,转瞬像一片落叶堕入窟底,被烟雾和火光吞噬得无影无踪。
周遭片刻寂静。所有人都在看着刘阁主。刘阁主望着深窟寂静站着,面上表情分外沉郁,也分外平静。
方渺渺也在看着刘阁主。她突然明白一件事:刘阁主早就猜到了这个局面。很可能在来卧云石城之前,他就决定牺牲自己的徒弟,换取飞升鸿蒙的通行证。
滴漏的水滴落下的微响似能震撼耳膜,最后的时刻逼近,乌云压抑,紧绷的气氛一触即发。
仿佛响起无声的号角,混斗突然开始。一对对师徒、同门、挚友,或是爱侣,有的开始抢夺函符,有的却是在推让。一时间,或是至亲操戈,或是惺惺相让,世间最激烈的情感集中爆发在这圆圆一隅。
陆续有人跌入深窟,情况却各有不同:有的是被身边人推下去的,有的甚至动了刀剑,落下去时已负伤;有的却是把函符硬塞给对方,自己跳下去的。宋星逐拉紧了方渺渺,高声喝令对面两名师侄不要乱动,话声却在一片鬼哭狼嚎声中淹没,他迟左朝着赵洛伸出了手,一片月白银纹色坠了下去,迟左把赵洛推了下去。
惨叫声、呼号声、怒骂声、悲泣声不绝于耳,仿佛这登仙台上才是真正的地府。蒲舟饶有兴味地欣赏着,似在欣赏一出世上最好看的戏,极度兴奋之下,俊秀的面容扭曲。
当他看到宋星逐和方渺渺时,目光一凝,面露困惑。他看到两人既没有争夺也没有推让,宋星逐把函符交到方渺渺手中,两人神情泰然,还顺势交握了手指。蒲舟很不愉快。尽管这两人已看破一些机密,但不该因此摆脱抉择的困扰,他不喜欢看到有人如此平静。
宋星逐用看什么怪东西的眼神看着蒲舟,啧啧两声,对方渺渺道:“这人心态好生扭曲。魔修就魔修,还要剖玩一把人心。”
他的目光与蒲舟对上。宋星逐做了个无声的口型:“骗子。”蒲舟没看明白,只感觉被骂了,脸色不好看。
方渺渺俯视着深窟,动摇了:“这底下看着不妙啊,真的是地府吗?”
宋星逐扬眉:“天门既然是假的,地府当然也是假的。就算真是地府,我也给他趟平。”
方渺渺不安道:“你多加小心。”
宋星逐低眼看她:“我跟你说的你都记住了?”
方渺渺:“放心好了。”
他如何能放心。
方渺渺忽然瞥见远处围栏边多了一个熟悉身影。明琚?他贴着围栏呆立着,目瞪口呆地看着混乱又残酷的一幕。
方渺渺惊了:他没有函符,是怎么上来的?!
她还没来得及喊一声明琚的名字,九升尖声报出了时刻:“子初——”
仅有的一环容身之地迅速崩塌。没能夺到函符的人们坠了下去。宋星逐也随之坠落,同时方渺渺感觉到上空起了一股强大风旋,将她吸得浮起。宋星逐心中不安突然达到顶点,一把抄住了方渺渺的手,两人上下相对,看进彼此的眼睛里,手扯得痛了才被迫分开。
宋星逐仰面坠下,看着方渺渺的身形与其他“飞升”之人飘向“天门”。仰望的角度,更能看清苍穹全貌,像一个倒扣的碗状巨大立体画卷,深窟正上方,正对着画卷中倒悬的天梯塔和登仙台,像倒影一般。
宋星逐倏然色变。他大叫出声:“不,不对,渺渺别去——”话未说完,已坠入窟底腾腾烟雾之中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