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郡有一个姓梁的书生,十天前的夜里在家中睡觉,房梁突然塌了,此人被埋在梁下,过了一夜才获救,竟然也还活着。”
“这也算奇事?!”狄飞白瞠目。
郑亭道:“怎么不算?这个人之前在道院学经,本来默默无闻,经此一遭后居然脑袋开窍了,不仅文采日益精进,连口才都突飞猛涨。有人听说了此事,竟然还到他家里去,愿出米肉布帛,换取被梁木敲一敲脑袋。”
“……”
“……”
“还有其他像样的故事么?”狄飞白麻木问道。
“有的有的。”郑亭心想,明明挺有趣的啊,有这么无聊么?他翻开记簿上炭笔记录的各地见闻:“玄门事变后,出现了一些自称得到神启而觉醒天赋的人,他们不事生产,举止奇异,其中有一个人称负箧书生的家伙。此人随身带着一只书箱,四处游荡,向人讨要藏书珍卷。若是将书给他,那么就相安无事,可若是拒绝了他,过后不久,主人家定会横遭祸事。有人说,他的书箱里装的不是书,而是一把剑,如果讨要书卷遭到主人拒绝,此人就会取出藏剑,一决生死……”
背着书箱的人站在浓雾中,像一个畸形的怪物。
剑客本能地心生警惕,裹足不前,远远地问道:“尊驾何故拦我道路,究竟有何贵干?”
雾中影子纹丝不动,声音传来:“闻君得天授剑经,特来讨要。”
数日前,剑客还是无名之徒,有传闻玄门事变后,天降奇书现世,此人不知从何处搜罗得一本剑经,依照其中法门习剑,竟从平凡小卒成了个中好手,远近略知其名。有不少人上门发起挑战,皆败在剑下。剑客得天相授的故事遂流传出去。
“你也是来请教我的剑术么?”剑客自负于技艺,拔出腰间佩剑。
那人在雾中沉默,像一尊不为所动的雕塑。
“我只要书。”
“想要天书,先问过我的剑!”
剑客仗剑杀去,只见那人抬起手来,手中一道狭长的影子——剑至雾散,那影子却是一根树枝。
然而剑客已来不及收势,只能劈剑砍去。他看着自己的铁剑与那树枝交锋而过,继而,树枝仍在剑却折断两截。
断刃掉落路旁一声轻响。
那人似乎是在叹息,他从剑客胸襟里摸到一卷古轴,道了声谢,收入背后书箱里,接着便转身离开了。直到他的身影远远消失在雾气深处,剑客仍僵持着劈剑的姿势,不敢稍动,冷汗不住顺着额角淌落。
背着书箱的人走出浓雾,来到天边。
天边有清池玉楼,飞岛悬台,三清之气犹如水流一般倒挂台阁,天音渺渺,紫霞生烟,乃是世外不为人知的仙境。商恪携着书箱,踏云而上,到得凌空悬台。悬台外有一方明镜似的湖泊,便是可窥人世百态的圆光池,此地本是世外天一众神君群议聚会的场所。
玄门关闭后,白玉仙京因被李桓岭攫取力量本源而沦为废墟,跟随他点将飞升的仙班亦都成了梦幻泡影。世外天的神君则自认有罪于天地,自囚于悬台,不再干涉天道法度的运转。
商恪为寻找流落的天书,自当日山巅一别,就再未回过世外天。今日得上悬台,却不见神君,只有一团团模糊的光影,在半空中浮动。
“你来了……”光影说。
商恪在这些团团簇簇的光影间穿行,辨认出熟悉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