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野狗的速度惊人,且大约有十只左右在一齐追她。跑是肯定跑不过,便只能打。她记得小时候娘亲教过,若是遇到野狗,就捡地上最粗的棍子,再学兽吼,吓唬它们,只有叫得比它们还凶,它们才会觉得你是更危险的存在,才会离开。
乔苑珠绕过一抱粗的大树,正好地上有一根腕粗的棍子,她当即抬起来,从树后站出去,躬着身学着野兽的模样,再启唇学起了野兽低吼。
连叫了两三声,果然对方有了退却之态,她一边威喝,一边往后退,对峙的局面堪堪维持住。正当她预备再次跑的时候,为首的野狗仿佛早就看穿了她的动势,后腿一蹬,就要朝她扑过来。
乔苑珠一边心中想着完了完了,今日就要命丧狗嘴,一世英明毁于一旦。她一边挥舞棍子,一边双脚乱踩忙不迭地往后退,退着退着,好像踩到了什么,可是野狗巨口就在眼前,来不及管了,只能闭上眼睛听天由命。
可是预期的野狗利齿没来,反倒后背撞上什么柔软的东西,而且还有一阵草木香气飘过来,她转头一看,是个笑面郎君。
笑面郎君一手握住她持棍那只手的腕,一手握住宝剑,护住她的同时,三招两式将为首的野狗打退,且还削了它一片肉下来,其他的野狗见状纷纷腿软,自顾自地跑了。
乔苑珠刚想松口气,向身后的小郎君道谢,突然觉得脚下还踩着什么,令她很是在意,故而她还是选择先低头看了一眼,这不看不打紧,一看要了命,她发现自己的脚正正好好踩在身后小郎君的靴子上。
“荒山野岭小娘子乱跑,不知你是鬼,还是妖啊?”头顶传来郎声。
然而乔苑珠无法反驳,因为先前的妖物追上来了,她眉心的咒印乍亮,她连忙用手捂住,可已经难以掩住外溢的金尘。
阴风瑟瑟,一阵啼哭声盖过头顶,哭声悲痛欲绝,像是有什么天大的冤情,难消难解。乔苑珠听着,只觉耳鸣难忍,头痛欲裂。
徐枳也一把将乔苑珠扯到身后,抬手捏了个诀,往前扔出一道符录,同时举掌往地上一拍,只见无数青色脉络如同游蛇窜出,他大喝一声:“引雷!”
符箓飞出,顷刻间,狂风大作,平地惊雷起。
无数球状惊雷动如脱兔,像是在妖邪身上安了定位符,妖邪躲到哪儿它追到哪儿,避无可避,蹿腾间妖邪身上被灼出无数口子,左臂被生生劈断,浓稠腥臭的血浆从断口淌出。
妖邪吃痛,怨气大涨,喉咙发出呜呜的浑浊声音,好像是在念咒,突然,四周泥土松动,竟破土而出几具腐尸!
腐尸摇摇晃晃,像桥线木偶,挥舞利爪撕扯抵挡惊雷,又朝徐枳也袭来。
徐枳也见状,也不恋战,当即一个打横,把乔苑珠抱起,足尖点地,凌空而起,又朝妖物掷出一道符箓后,踩着枝头,朝后奔去。
此番斗法,乔苑珠只觉的背上的手臂力气颇大,掌得她背心发热,面上又感受到一阵清风,吹得人发丝乱舞,衣袂翻飞。
不一会儿,妖邪的声音没了,四下也安静下来,她只听见咚咚咚的心跳声,又觉得今天咒印很是奇怪,愣是烫的她耳根子脖颈子都红了,心道定是今日这妖怪厉害非常。
乔苑珠慢慢睁眼,侧头确认妖邪是否已经驱退,突然听到一道声音不疾不徐地从头顶传来,似笑非笑,道:“小娘子身上有妖气。”
她听不出这句话是盘问还是断定,心中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先看看此人面相,若是好相与的,她便想个像模像样的由头编排一番,若是不好相与的,那便……走一步看一步。
她打量着,郎君发髻高高束起,衣袂翻飞,眼下月色清幽,像是周身镀了一层银辉,潇洒恣意至极。周身暗香逸散,纵是身处如此诡谲的境地,也叫人心旷神怡。
侧脸棱角分明,一双眼睛灼灼神采奕奕,比之秋日郎朗明月也不输。此刻他的眉心紧蹙,似是在为妖邪之事劳神,嘴角却是挂着笑,似乎是人格有些分裂……
鼻子的弧度很好看,只是鼻尖似乎是染上了一点尘土,她忍不住抬手想替他拍掉,却被一掌拍回来。
应当是不好相与的,编排的话当早些想好,免得被他捉了把柄去。
左思右想,刚才妖物怨力大涨,周遭方圆十里怕是都被妖气笼罩,即便有妖气,那也是那妖物的,为何此人上来就说她身上有妖气?焉知不是那妖物沾染到她身上的?
唯一可能有问题的,便只剩下眉心的那颗十字印。当年她对那书生并不是没有怀疑,只是这么多年验证下来,她的病情的确得到了控制……
眼下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重新打量此人道士装束。一身正气,腰间别了个纹龙紫金葫芦,身后背着一把玄铁宝剑,想来应该是晏京城中哪个道观的道长,三招两式便能困住妖邪,道行应是颇高的,加之看起来又不好相与,定会将她收到葫芦里去!这可如何是好!
没等她思量完,两人落了地。
徐枳也正了正衣冠,拍了拍先前被乔苑珠踩了个硕大脚印的靴子,再瞥向乔苑珠。她头上发髻因与妖物缠斗松散凌乱,垂了一绺发丝到胸前,圆乎乎的脸上不知在哪儿沾了黑灰,可唇色嫣红,气血充沛,哪里像是被吓的不轻?一双小鹿眼骨碌碌转,又皱起眉头,一看就知道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先前他在院中布阵,亲眼见到一条巨蟒现世,跑出来查探,又是未能亲眼得见,倒是上回的小娘子被野狗追得满山跑。两次见金蟒,两次见她,当真是个巧合吗?
刚刚与妖邪斗法,他分明看到她眉心有金光闪烁,隐约间有妖力溢出,现下再看,印记全无,妖气全无,难道真是他看错,闻错,妖气是那妖邪的?
乔苑珠一声不吭正欲走,徐枳也将手一横,道:“小娘子想好怎么回答我刚刚的问题了?”
乔苑珠磨蹭了半天,转过身来指着额头,再配了个人畜无害的笑,道:“许是被那妖物打的,打的这儿,人都打傻了。”
此时装傻是为上策,妖物都要寻上门儿了,火烧了眉毛,他还能得空闲捆了她逼供不成?
徐枳也无语,转身朝院子走去。
见徐枳也全然进了院中,乔苑珠这才长舒一口气,望向密林,眉头紧锁。此时不知阿青如何。她念动口诀,朝空中抛出一如气如雾的光团,光团似是有感应,在空中盘旋几番,朝一个方向直直飞去。
只盼着阿青没事,能寻着这光团来与她汇合。
她又想到,今日这妖物法力高强,单凭她一个人恐怕事倍功半,一个不慎,丢了性命也说不定。这位道长道术不凡,若是能与他联手,寻着机会收了那妖邪的怨气,此番才不算白来。
罢了,也转身朝院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