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宓福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瞪大的双眼满是泪水。
元令微跑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抱住,耳边是张宓福粗重的呼吸。
“君君,我父亲没有死。”张宓福呓语道,“他没有死,我在这世上还有亲人。”
元令微重重点头,“你放心,师姐医术很好,你父亲一定会平安百岁。”
元令仪牵着两人回到内室,她看着逐渐崩溃的张宓福,神情悯然,“我已经让李馥将太子殿下的吊命丹药给你父亲服下。”
张宓福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谢谢大小姐,张宓福此生感念大小姐大恩大德。”
“君君闺中密友不多,温了了是,你也是。”元令仪轻轻将她拉起,为她擦去眼泪,“只是,张先生病重,醒来之后也是切忌大悲大喜。他被困于宫城多年,一直以为你已经遇害,相认之事,还要徐徐图之。”
“我知道,我现在只想他平安度过这场生死劫。”张宓福商场浮沉,心性比寻常女子坚韧许多。但张端终归是至亲之人,失散多年却在生死一刻重逢,心神必然大乱。
温了了终于打开房门,一群人瞬间围了上去,她如劫后余生一般说道,“感谢老天爷,这关算是过去了。”
张宓福冲了进去,却停在床前几步远,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床上的老人,与记忆中俊逸风流的张端判若两人,她偎缩地低下头,良久后,才敢迈出一步。
元令仪为这对苦命的父女合上房门,暗自叹息后,转头勾起嘴角,努力扬起音调,“平安渡劫,必然长命百岁!”
九重天外日光匆匆,碧落海上黄泉幽幽。
自张端苏醒后已十日,高昱扶着他沿龙血军校场缓缓走着,耳边传来战士的喊杀,声声震天。
“你儿时常说要做大将军,”张端指着远处练军的费承恩问道,“可是如他那般?”
高昱一怔,艳羡地看着意气风发的费承恩,声音满是惆怅失落,“他还不配,我要做的是大英雄,封狼居胥。”
张端浑浊的眼睛定定地看着高昱,尽是痛惜悔恨,却转瞬说道,“小子狂妄,大英雄岂是人人都能做的?”
高昱闻言一脸的不服气,双眸之中好似蕴藏星火,“老师莫要看不起人!”
焰焰戈霜动,耿耿剑虹浮。
高昱五岁时常常幻想自己是母妃口中的风流人物,金戈铁马麒麟甲,银枪剑戟杀夙敌。
可世事无常,如今,他只能做万千诡谲之下苦苦求存的伥鬼。
元令仪远远地望着他们二人,想起韩颂的话,流了一身冷汗。
“老师向来谨慎多思,许是他错了。”元令姿见元令仪面色沉重,不禁出言打断她深思,“毕竟五殿下被陛下厌弃十余年,朝中并无根基,军中亦鲜少有知己好友,想要与太子分庭抗礼,绝无可能。”
“但愿吧。”元令仪神色忧郁,她始终觉得元家人好似被卷入漩涡一般,从元暨甯战死开始,英国公府一直在被形势逼迫。
“长遥夫人到了。”元五信站在帐外说道。
秋棠月与元令微一前一后地进到帐内。
秋棠月一身劲装打扮,年过四十仍是一副侠女风范,她自顾自地坐到主位之上,开口说道,“太子在广宁时,病发得蹊跷。”
元令仪闻言绞紧了帕子,目光灼灼地看着秋棠月。
“他并非旧疾复发,而是中毒。”秋棠月见元令仪神情急迫,便不绕弯子直言道,“嘉期姐姐当年九死一生生下了他,阆京权贵皆知他体弱,下毒之人熟知他体质。这毒既不会要了他性命,也让他无法回京。”
“是谁下的毒?”元令仪急急问道。
“查不出来。”秋棠月面无表情,若不是广宁曹岵心细如发,为以防万一,将御医采购药物的清单留存一份,她甚至都查不到这些。
元令微忧心忡忡地说道,“金甲士来犯,龙血军苦战遇害,丛公遇袭逃至广宁,太子广宁赈寒灾中毒,这一切都太过巧合,好像是被人故意安排似的,时间卡得严丝合缝,太过巧合。”
“不止,”元令仪冷冷说道,“布局的人更是对我们了如指掌,否则,怎么会备好两道圣旨!”
元令微闻言一愣,随即面色惨白,“长姐,你是说……”
元令仪面色紧绷,她与秋棠月的视线交织一处,“长遥夫人,熙熙有一事请教。”
秋棠月略一点头,元令仪继续说道,“我听元贞说起过先皇后,姨母与您曾一同闯荡江湖,那您与陛下是否相识?”
“我与高煊只是见过寥寥几面而已,他为人如何,也只是偶尔听嘉期姐姐说起过。”秋棠月神色恍惚,快意恩仇的日子仿若昨天。“当年高煊只是先帝的一个私生子,身份见不得光,能娶到嘉期姐姐已是他高攀!我只记得当年他们成亲之后,他方起势,嘉期姐姐为了他的宏图霸业,殚精竭虑,几经生死!可是这个狗男人!”
秋棠月怒不可遏,一掌将面前的茶几拍断,“他登基没多久,竟强纳了阿昭姐姐为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