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雨势转缓,晏元昭对路极为熟稔,带她盘山绕了几圈,又穿过一山洞,走入东峰的山腹谷地。
谷里遍植碧竹茜桃,蒙豪雨浇灌更显鲜亮。两人踏上竹林小路,深入数十步,一幢青瓦小筑赫然眼前。
三楹房舍,一弯溪水,翘脚屋檐上挂的风铃清脆地响。
沈宜棠惊喜道:“有人家,我们可以进去避雨!”
檐下,晏元昭收伞,闻言扭头看她,眼里似笑非笑。
三间屋里,居中主屋悬一牌匾,上书“听山”二隶字,里头走出位头发半白的老者,躬身相迎,“小郎君,今日天气不好,您受累了。”
言罢,惊讶地看着一旁不住抖雨的狼狈女郎。
小郎君带小娘子来听山居?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对,今日没出太阳。
“齐叔,不妨事。”晏元昭道。
沈宜棠讪讪,“我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是您自个儿的宅子。”
几人依序进屋,晏元昭令齐叔领沈宜棠到东间,换上干净衣裙。
沈宜棠乖乖去隔壁,旋即跑回来。
晏元昭抬眼,“怎么了?”
沈宜棠杏眸圆睁,半是震惊半是颓丧,“这竟然是晏大人金屋藏娇的地方!我,我来真是太冒昧了。”
东间分明是间闺房,铜镜妆台,绣榻罗帷不说,衣橱里挂着各式各样的罗裙,连贴身的诃子都有。
晏元昭手支太阳穴,无奈看她。
齐叔忍着笑,“东间放的都是明昌长公主的东西,小郎君从没带过……”
“齐叔。”晏元昭打断,利眼瞪着浑身湿漉漉的小女郎,“沈娘子,你还不快去!”
沈宜棠赶忙跑了。
晏元昭净手,盘腿坐在蒲墩上,白羽帮着齐叔端来一早备好在灶上温着的几碟素菜,移了炭盆过来,暖意更炽。
他望窗外,青山入眼,云天如画,已然风消雨歇。
这场来去飞快的雨,像是专为沈家小娘子下的,竟叫他鬼使神差地把她带到这里。父亲精心修筑的听山居,是他们一家三口寻景探幽、怡情养性之所,不曾有外人来过。
听山,而后心静。
现在,心似乎静不下了。
晏元昭盯着东间屋门,换衣裳用得了这么久吗?
菜就要凉了。
门吱呀一响,小女郎亭亭地出来。
她卸去钗环脂粉,半湿乌发用绢帕松松系起,如云地泻在背上。眸似清泉两泓,两颊细净如玉。臂上的碧色披帛笼着雪白罗裙,裙摆没过袜履——公主比一般女子高挑得多。
脸上笑意明亮,“不好意思,让晏大人等了。”
晏元昭点点头,这才是他熟悉的样子,清水出芙蓉一般的狡黠小丫头。
“坐下用饭。”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