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赌坊就是不一般。
家什装潢俱是上等,一楼大厅的赌案牌桌都比小赌坊的精致阔气。厅里还贴心地供着果糕酪浆,任人拿取。沈宜棠挨个尝了尝,外表诱人,味道不敢恭维。可她愈发自在了,不仅喜爱空气里饱胀的金钱气息,还贪恋这熟悉的自由味道。
在沈府一板一眼做淑女,她无聊地快发霉了。
她先看别人赌过干瘾,然后谨慎地下了几回注,所会伎俩无非听骰、看牌和猜牌一类,不多但够用,十试九灵,不一会儿就把入场的钱赢回来,还翻了数倍。
沈宜棠不敢贪多,就怕一次失误阴沟里翻船全输回去,看时候不早,捂紧钱袋子准备撤,被旁边的赌客拉住,“小子,我跟着你赢得好好的,你怎么不赌啦?”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我得走了。”
在外多待一刻就多一分风险,打道回府,下月再来。
可就在这时,人声鼎沸的大厅迸发出一阵强有力的喧闹。
“你们使诈骗人钱!”
“庄家和你们串通好了,作弊不让人赢!”
先是一个矮胖的大嗓门在喊,紧接着有周围几人附和,声势越来越大,嚷得全场的目光都聚拢了。
沈宜棠翻了个白眼,赌徒嘛,输红眼了就爱闹事,这种热闹,她看得多了。
金玉阁的人不是吃干饭的,立刻有两个大汉过来,架起大嗓门扭送门口。
然而下一瞬,沈宜棠瞪圆了双眼——大厅每张赌案旁,都忽然冒出一位拿刀的男子。他们高举短刀,神色凶恶,临近的诸人两股战战。
这是有预谋的闹事。
金玉阁又出动了几个大汉,却不敢硬来,在场还有百来号的赌客,真动起手,后果不堪设想。
赌客们惊慌失措,有的拔步想走,有的趁机偷拿案上筹码。混乱中,两个带刀男子冲到门口,将门一关,上了锁。
大嗓门早在带刀男子的协助下挣脱出来,振臂高呼,“大家别怕,今日我便将金玉阁在赌局里做的手脚,一五一十给诸位道道。请诸位都留下来,给咱们评评理!”
好一个武德充沛的评理,沈宜棠后悔不在大嗓门刚喊话的时候走,非要看这种无聊热闹,现在想走都走不成了。
赌客们倒真的不怕了,个个支着耳朵等评理,连二楼雅间的客人,都有开出一条门缝留神听的。
评理是评不了的,金玉阁不会坐视来人拆台,待会儿十有八九还是会打起来,沈宜棠心道。
她悄悄溜上二楼。
大门走不成,二楼又没人管,找个窗儿跳出去回府。
她右手边的头间雅间亮着灯,房门紧阖,她听了听,一点儿声也无,应是没人。
沈宜棠放心大胆推开门。
下一瞬,她倒吸一口凉气——地上躺着个男人,闭着眼不动弹,死了一般。旁边还有个同样不省人事的,正被一劲装男子扯着胳膊向后拖。
劲装男子臂上挂了截麻绳,瞪着豹眼看她。
沈宜棠转身就跑。
已是迟了。
一只铁手把住她后颈,硬是将她拎起。沈宜棠脚底悬空,啪地一声,仰面摔在硬邦邦的乌木赌案上。
“这位兄台,在下真的是误入,什么都没看见。”沈宜棠顾不得背上疼痛,开口求恳。
声音粗哑如聒鸦。
“闭嘴。”秋明左手反剪沈宜棠双臂,右手捏起枚骰子掷向门栓,咔,门栓滑进孔道。
“主子,对不起,属下忘锁门了。”秋明懊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