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乏善可陈的电话铃声传来。刘主任接起手机说了几句,挂断后转向女子,“孔乔,我还有事,就不送你了,和你父亲说,随时电话联系。”他又转向洛鲸贝,“鲸贝,你帮我送送。”说完,老主任便一身利落,脚步匆匆地离开了。洛鲸贝追了几眼老刘的身影。接着,他收回视线,表情刻板和女子道别:“我要赶紧去查房了,你慢走。”一丝讪意划过孔乔脸颊。女人顿了顿,挤出淡淡的一抹笑,“那好吧,你先忙,晚些再联系。”她扬了扬手机,也转身向着病区出口走去,步态婀娜。女子走出半晌,洛鲸贝仍滞留在原地。男人像是呆住了似的,既不向前,也不退后,面色淡漠,呼吸均匀。岳栖不由得轻手推他。顺便出声揶揄:“人都走了,还心悸呢!”洛鲸贝被声音所触,缓缓将头颈转向岳栖,又徐徐合了合眼。稍后,男人面带惑色,沉声问道:“你说,他真的拿不出治病的钱?”“啊?”岳栖惊诧,“你说谁呀?”洛鲸贝回她:“10床。”什么情况呀?原来,洛鲸贝的脑子停在这儿了!原来,他一直在想病人的事呢!结果,她刚才还那样讥诮他。岳栖感到有点难为情。她耸耸肩,不自在道:“我不知道呀,那他的治疗需要很多钱吗?”洛鲸贝若有所思的视线落在岳栖脸上,想了想,说道:“说多也不多,而且,不需要一下子拿出来。他在我们这儿是自费,但我听小林说,他有家乡的医保。”他顿了顿,语气不太肯定,“那是不是,还能再报销一部分?”这个男人,平时看起来,总是一副处在运筹帷幄之中的形象。然而,只要一到和钱财有关的事情上,他似乎就开始犯迷糊。大概是平时很少去关注,所以,脑子里也没有那根弦。去古玩市场那天是这样;今天说到看病花钱又是这样。洛鲸贝一副懵懵的憨实样子。岳栖觉得好笑,但更多地,是感受到他的淳良。她眯起眼睛,甜甜笑道:“要不,你问问他呗。”岳栖已经从小林以及其他医生口中得知了10床病人昨天在办公室和洛鲸贝的争执,以及今天一大早又和洛鲸贝叫嚣的事情。原本她很同情这个病人,甚至有点盲目地只占在他那边,一心为他说话。她还因此责怪洛鲸贝没医德、不真诚、没有人情味。可是,接触了一段时间下来。这个病人的所作所为并不如她想象中那般朴实,似是总给人一种刁滑之感。反倒是洛鲸贝,他表面上理智淡定、不通人情。实际上,他满心都在为着10床病人着想,而这个病人却总是害他伤透脑筋。听到岳栖那样讲,似乎帮助洛鲸贝敲定了心意。他跟着也弯了弯唇,“那就去问问,再劝劝他。”男医生带着岳栖,没有从最近的病人查起,而是首先进了10床的病室。岳栖跟在洛鲸贝身后走进病房,看到病人已经脱下病号服,换上了自己的衣服。病房里暂时没有其他人。老头一脸不满,态度冷硬,“终于来查房了,耽误这些时间,会不会又多收我一些钱?”洛鲸贝神色如常,并不和他计较。他不搭理病人的牢骚,只平心静气地和他沟通重点。“张先生,我说过,你这个病目前要抓紧治疗。”“如果有困难,和家人朋友一起商量商量,我们也一定会给你最好的建议。”洛鲸贝知道这样说大概率起不到作用,但他还是想不厌其烦地尝试。果然,老头并不买帐。嘴巴鼓噪起来,一时间唾沫横飞。“我生了这么重的病,我难道不知道要治?”他顿了顿。而后,又像之前一样,转瞬将口气放软了些,“所以你答我嘛,是不是可以去打官司,要上家医院赔钱?”“你就说,他们那样给我治,肯定是乱来的吧?”洛鲸贝沉默半晌。他蹙起眉头,唇线仍旧抿得很直。岳栖偏头瞧他,心中猜想他会如何作答。过了半晌,在对方再次躁动开口前。洛鲸贝舒展了微微拧起的眉心。他还是用着温和的声线,耐心作出解释:“打官司的事,我没有办法给出意见,但我要告诉你,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应该是治病,诊断既然已经明确了,我们就可以继续针对性的治疗,以期待有更好的效果。”老头扑了两下衣角,并不想理会。他耷拉着眉眼,想了想。嘴里开始嘟嘟囔囔:“那我现在岂不是既得了病,又没落着钱。”岳栖惊诧的目光直瞪瞪盯过去,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这是在抱怨——没有因祸得福?这——难道真想过借此捞上一笔?她的视线又移回洛鲸贝。这下,她看见男人板起了脸。“这不就是你最初的境况吗?”他的神色变得颇有些无奈,“生了病,就要先治病,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耽误治疗吧。”老头根本听不进去。“不行,我要出院。”他嚷嚷着,“我要先确定能赔,我才能有钱继续治。”洛鲸贝摆出手势示意病人冷静。岳栖看到他白大衣下的胸膛轮廓明显地起伏了两下。“我会帮你制定更适合你的治疗方案,也会尽可能地帮你节省费用。”老头倔强地摇头,“别啰嗦了,医生,我不要节省费用,我要免费,你能做不?”反正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索性就亮出底牌,看他医生如何应付。说得好听而已。一让他落到实处,怎么样?怂了吧!洛鲸贝听到病人的要求,喉头霎时被哽住,双眼失了神。岳栖偏头,觑到男医生眉间似是耸起一个“愁”。胸口也陷落下去。滞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出话来。“半个小时后,来医生办公室找我,签字出院。”说完,他转身快步向着门口走了出去。:()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