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试过后第一日,所有贡士都需要去拜会座师。
对于录取考生的考官,他们都口称“老师”,尊敬异常,被录取的考生便是他的“门生”。一般情况下,考生须备好门生帖子和礼品,以表心中感念之恩。
宋策对于这种事自然不甚清楚,杜宁晚提前准备好了上好的徽墨和云纹端砚,这文人之间除了赠美,剩下的便是赠笔墨纸砚了,总归不会出错。
看着前面排着的队伍,宋策叹了一口气。终于轮到他的时候,他上前递了帖子,那门人收下后连忙一笑,道:“宋会元快请进,两位大人正在里面盼着公子呢!”
一个盼字,就是要给他留个好印象。
宋策颔首道谢,提着礼物在门外站定,此时他前面正排着四名贡士,其中两位应当是相识,不时地点头低声交谈,几人见到宋策来只是礼貌性的点头淡笑,毕竟现在不是什么结交的场合。
屋里传来脚步声,门帘响动,从里走出一个学士打扮的人,他拿着手里的门生帖子,依次念到:“唐风、林子烨、王治许、冯金禹公子进。”
四人依次进入,在内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出来了。
方才的学士也跟着出来,对着外面道:“宋策公子可到了?”
宋策上前拱手行礼:“学生到了。”
那出来的四名贡士顿住,俱是惊讶地看着他。对于宋策宋会元的大名,他们早已耳熟能详,只是未能得见真人。
那学士忙打开帘子,笑道:“宋公子快些进来,两位大人盼你许久了。”态度较之刚才热络了许多。
宋策步入屋内,此时高位上坐着两名年龄相仿的考官,约莫四十来岁的样子,皆蓄着胡须,含笑打量着他。
左侧端坐着的考官名苏长行,乃是二品内阁学士,是当今顺元帝登基之时第一批进士出身的文官。而右侧……宋策垂眸,此人名为赵士修,如今是正三品太常寺卿,表面上是三皇子幕僚,实则是夏丞相党,娶的夫人乃是夏丞相老家族叔的嫡女,因此甚得夏丞相信任……思及此处,宋策对二人躬身行礼道:“学生宋策拜见两位老师。”
苏长行抚须笑道:“宋会元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才学,乃本朝之幸,本官甚慰。”
“是啊!”赵士修也道:“当时老夫读了宋会元的文章,真乃妙笔生花,不能赞一词。策论和实务皆见地不凡,往后若有幸同朝为官,咱们师生可要多多探讨才是啊!”
宋策自然听出了赵士修口中的拉拢之意,他再次对二位主考官行礼道:“两位老师谬赞,如今学生忝居会元,已是两位老师抬举学生,学生心中实在感激,不知该如何答谢。”
赵士修端起面前的温茶抿了一口,对着夏府的方向拱了拱手道:“两日后在江阳水榭,夏丞相受上天恩,亲自为各位贡士主持举办中式宴,届时宋会元可一定要到场啊!”
苏长行看了赵士修一眼,神色不明的笑了笑道:“想必到时中式宴定是热闹无比了。呵呵,如今宋会元高居第一,殿试定能大放异彩,老夫先在此预祝会元前程万里了。”
宋策闻言再次躬身拜谢。
等他回到租赁的小院,隔壁的樊家娘子刚好从堂屋出来,见宋策回来后,连忙笑着行礼道:“宋会元大喜啊!”
宋策连忙回了一礼:“不知宋某喜从何来?”
“是你家娘子,今日说身上有些不爽利,我请大夫过府相看,才得知你家娘子已经有喜了!这可真是好事成双啊!”
宋策一听,整个人都愣住了,那一瞬间,仿佛世间的一切都静止了,唯有樊家娘子的这句话在耳边不断回响。片刻后,他的脸上绽放出了无比灿烂的笑容,那笑容里满是惊喜与激动,眼眶竟也微微泛红了。
“樊夫人,您说的可是真的?”宋策的嗓音都因为太过欢喜而有些颤抖。
“这如何能作假?这两日我时常过来照应着,那大夫也瞧过了,自然是真的。若你不信,快进……”
宋策不等她说完快速谢过,几乎是飞奔着进了家门。樊家娘子也是头一次见他这么失礼的样子,忍不住莞尔一笑。毕竟是少年夫妻,又是第一个孩子,宋会元激动些也是应该的。
此时杜宁晚正坐在靠椅上做着针线活,手边放了一个编制的笸箩。
听到门口的动静,杜宁晚抬眸,见是宋策回来了,起身迎了过来,笑道:“妾身给宋会元道喜了。”
宋策赶忙上前扶住杜宁晚,小心翼翼的,仿佛她是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他的目光在杜宁晚的腹部停留了许久,哽道:“晚儿莫要揶揄为夫,这么大的事,怎么不使人给我传个信儿?”
杜宁晚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哪儿有那么急?你今日拜见座师乃是大事,我如何能让这些事分你的心,再说,等你晚上归家了,自然也就知道了。”
宋策一把将杜宁晚揽入怀中,“晚儿,这真是天大的喜事,如今我忝为会元,你又有了身孕,我宋策何德何能,能有这般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