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劲听了哥儿的话,欲言又止。
付东缘问他:“你是不是芥蒂他们以前欺侮你的事?”
周劲点头,又摇头,其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内心深处是想去的,脸面上却又有些不太想放下。
“我们不去给你后娘弄,也不去给那些曾经欺负过你的人弄,咱们去给心肠好的,一直老实本分的人家帮忙。”付东缘说。
陈翠蓉做了那么多的恶,老天这回算是回报到她头上了,一直没地方住才好呢,这是她应该受的。
可有些人,一辈子都老老实实地做人,老老实实地做事,是最安分守拙最容易被人当枪使的一群人。像文柏,一心替村里人守神山,进而得罪了阴险多疑的前任村长,现在妻不在,子不在,要是家也没了,他还能活得下去吗?
帮这样的人,他们是最没心负担的,何乐而不为?
付东缘的话说到周劲心坎上了,立马去屋里将铁锹找出来。他一把,哥儿一把。等不了明天了,现在就去。
边上,听了他们讲话的小楼与眠眠也各自握了一把铁锹出来,神情激奋道:“我们也去!”
这场灾后重建,以大牛家的几个兄弟为主,陈家老爷子有远虑,一开始就不让他们插手家里的事,而是去各村民的家里走一趟,将村子的受灾情况盘过一遍,然后从最需要帮助的人的家里弄起。
周劲几个也从他们那里得到了切实可行的建议,帮好几户人家清好了家里的黄泥。
这些人家都是懂得感恩的,说往后有用得着的地方一定涌泉相报。
先帮谁后帮谁不帮谁,心里本就有个章程,大牛几兄弟每次扛着铁锹从家里出发,经过陈翠蓉家时,都要被陈翠蓉拦下来,然后语气强硬地叫他们来帮自己把房子里的东西弄出来。
这几个兄弟每次都会,但每次都这么说:“堂姑父正当年,又不是个残废,能干的活可多。天明高高壮壮的,有的是力气,这些给他们几下就弄了,哪需要我们来帮啊。”
一下就堵得陈翠蓉哑口无言。
灾后重建持续了一个月。
霜降之后,朝廷给受灾严重的村子免去了赋税,发了赈灾的粮食和带来新生麦种。河源村及邻近的几个村子,也在这个行列。
对于地里讨食的人来说,撅撅葛根,挖挖野菜,肚子也就应付过去了,可看着地里荒着,没种子种,那才是真难受。
好些倒塌的房子还没收拾利索的,麦种一到手,就去田里耕种了。
这是农民代代相传的禀性。
每天都能瞧出田间的变化。像有人拿着刻刀在雕刻一般,被黄泥填平的田地渐渐显露出了田埂的形状、沟渠的形状、一畦一畦麦田的形状……真正雕琢的是农户的手,农户的锄头,农户的勤勉。
麦苗长到三四寸高以后,田间有绿意了。
大片大片的田地里,小麦铺展开,像一张绿茸茸的毯子,看得人心情舒适,嘴角不断地向上扬。
这是生机,也是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