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着自己的家当,还有一条狗,站在哑婆的房子前,同哑婆说:“您歇着吧,剩下的我来,我保证给你弄得干干净净,什么晦气的都看不到。”
哑婆停下动作,笑了一笑,转头去水缸边洗手,然后称心快意地迈着两条罗圈腿,去村口的榕树下坐着。
她只哑,不聋。
她的聋是装的。
村口的榕树下好啊,看哪都能看到。以前她还忌惮那什么,不敢往这凑,现在不会了,现在她什么都不怕。
收拾了一天东西才从马头崖上下来的张玉凤放下自己两包的家伙事儿,撑着腰,环视了一圈这栋支柱结实,有瓦遮头的房子,然后撸起袖子,开始干活。
这是冰雹后的第三天,雨已经歇了,东边露出一轮火红的太阳,不见云彩,预示今天会是一个好天气。
张玉凤拖出了一张大的八仙桌,艰难地挪到门口,八仙桌要抬着才好弄,用拖的,太费力了,里头还有碗柜、木箱……也是如此。
张玉凤果断洗个手,上了村中的土路,朝西头走去。
临走时叫带下山的小黄狗看着东西,说:“我去去就来,包里的东西守好了,还有不要去碰这家里的一桌一凳,一砖一瓦,没拾掇干净,晦气。”
小黄就在张玉凤放包裹的地方盘卧着,很乖地将脑袋靠在自己的前腿上,哪儿也不去。
张玉凤朝周劲家走去,上了坡,见这一家子围坐院子里弄屋脊,有扎稻草的,有递稻草的,笑声先到:“手里的活急吗?不急的话来帮凤姨一些忙。”
小楼许久未见她了,一双眸子晶亮,热热络络地叫:“凤姨!”
张玉凤笑声清朗,也不再拘着什么了,说:“去帮凤姨忙吧,等我那屋子收拾好了,家伙事儿也齐全了,给你们做好吃的。”
这会儿周劲一家才知道,凤姨从马头崖上搬下来了,而她要住的,是林寡妇林如花的房子。
“大板,高的那窗子,给我砸了,还有搭在梁上这两根,用来挂东西,给我锯了,留在槽里那一小截也不要,给我弄出来。这屋里能拆能弄的,都弄走,我先洒一遍灶灰,再点稻草熏。”
用稻草熏完,再从甘水河里打水来泼,一桶又一桶,一遍又一遍。
是个人的话,早就洗蜕皮了。
五个人忙了一天,将这房子拆得只剩空落落的几堵墙,且各处都用稻草熏过,用甘水河的水冲过了。干净,明亮,且宽敞。
结束时,五个人就坐在瓦舍晒场前的石板上,看日头从西边坠落,看二狗和小黄在门前的土路上追逐、打闹,看风吹过甘水河,泛起粼粼波光。
不远处的河岸上,火光冲天。
从屋里拖出来的木料、家具,都在那里烧。按这个速度,得烧三天三夜,才能烧得精光。
等烧完,也就碰上甘水河的汛期了,这些东西陨灭成灰,烟消云散。
“回去歇着吧,我这头不妨事儿了。在异乡打了个把月的工,攒了好些钱,明天就有木匠上门装门装窗子了。”
付东缘与周劲领着两个弟弟回家,张玉凤呢,去灶屋看看,那个用土砖砌的灶干爽没有。要是能生火煮东西,她就煮些叫哑婆回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