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里像啊?”孟余歪着头,左右对比着任语曦和刘亚楠的照片。“……啊,你们不觉得吗……我第一反应就是这样的……但我不确定……”孟余瞧了半天,摇摇头放弃。“反正我是一点儿没看出来,你们觉得呢?”“可能鼻子和眼睛有点像吧,楠楠拍证件照的时候也会这样,她本来眼角不会向下垂的,但一拍照就不知道为什么会显得有一点……”空气安静了半晌,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人质和嫌疑人的照片上,施言默默小声开口。“这么看好像确实是有点……不过,我倒觉得,就算不看人质,就这两张照片本来也挺像的。”“你是说这两个嫌疑人?”“对啊,你看眉毛这块,还有嘴巴,嘴巴格外像。”“……好像是有点,你要这么说,这三个人的嘴巴下巴这块都蛮像的。”“所以如果身型差不多的话,再戴上帽子压低帽檐,只露下半张脸,那这两个女人就都具备在模糊的监控摄像头之下冒充刘亚楠上车的可能性?”施言猜测。“……呃……”这次孟余吃了教训,不敢再太早下定论了,偷偷瞅了眼自家队长,发现后者的脸色不知为何有几分病态,竟是隐约接近在旗望岛第二日清早的模样,但神情仍旧凌厉,正在盯着徐墨的微表情打量端详。……“徐墨。”成辛以绷着牙关慢慢开口。被点名的人只觉得自己的名字仿佛是被这个男人咬牙切齿念出来的咒语,不禁缩着酸痛的腿脚,第无数次打了个冷颤,抬头惶恐地应。“成队……我真的没再说谎了,真的……”成辛以冷冷问。“徐美兰跟你是什么关系?”“……谁?”“一楼收发室的徐美兰,刑警队和法医所的快递都是她负责。”“……没,我没怎么跟那个老师说过话,我……我平时在所里没什么快递的……”这话倒不假,徐墨虽说是法医所正式员工,但入职的时间不长,尚未转入正式编制,属于合同制员工,不能在鉴定报告上署名,所以平时以他为收寄件人进出的工作快递文件确实不多。成辛以遥遥看了眼杨天铭,后者前几日刚在收发室翻过快递记录,这会儿无声点点头,示意信息无误。于是他又拿出另一沓照片,大都是来自户籍内页的齐肩档案照。“这几个人,再仔细看看,都有没有见过?”……见到被贴在白板上的照片一张张逐渐增加,田尚吴的耳朵动了动,眉峰微挑,腰背也跟着不自觉挺了挺。此时此刻,成辛以掏出来贴在白板上的这几个人,都是熙阳岭爆炸案中的关联者——养老院的工作人员、后厨负责人、女性前台、男性保安、院长、住在养老院并且房间靠近爆炸的老人、案发时在养老院探访的家属……而这些人的照片被拿出来给徐墨辨认的顺序,甚至与田尚吴这些日子里的调查顺序是一致的,进度完全吻合——几乎就是他查过的每个在爆炸案发时可疑的人、或者有可能成为爆炸案中嫌疑人真正目标的人。田尚吴竟然还在其中认出了一个名叫袁轻扬的老先生,是养老院的住客,房间离爆炸后厨不算远。他知道那是方法医的外公,已核实案发时有完整的不在场证明,但考虑到段驰对方法医的觊觎,所以作为方法医的家人,袁老先生此前也在田尚吴心目中的《有可能是嫌疑人真正目标》的名单之中,只不过尚未查到任何实证。徐墨乖乖辨认着,但一直在摇头,显然对熙阳岭案不甚知晓。田尚吴默默观察着他的反应,确认有无隐瞒痕迹,同时心里不禁有点感动。这几天婚假里,他每天收工前都会给头儿汇报调查工作的最新进展,但每次的回复都是简短至极的“收到”两字,看似敷衍、不甚在意,但原来头儿其实一直在默默关注队里的情况吧,所以才能把他这边的调查进展衔接得这么完美,连每个关联人员的户籍照片在案卷中的位置都记得一清二楚,像台精密校对过的机器。照片即将辨认到底,徐墨始终一脸茫然,看上去是真的一个人都不认识,没见过、没听绑匪提过过、也不知道熙阳岭养老院的任何事。那就意味着,暂时还不符合并案的要件吧……田尚吴不动声色摸着下巴,默默想。就算已知的至少两名绑匪极有可能与逃犯段世超有关联,而段世超越狱后又曾冒险出现在熙阳岭爆炸现场意图劫持方法医——这两条线之间看似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他们已经查实,段世超是混在紧急救援的红马甲志愿者队伍里进入现场的,而那支队伍又是邻近社区临时组起来的,当时组建时有许多退休赋闲的大爷大妈,阵仗很大,登记得也很混乱,即便段世超没有提前做过准备,恐怕也能轻松混入其中……所以,目前既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绑架刘亚楠的绑匪涉嫌熙阳岭案,又无法确认段世超在爆炸案中起了任何作用,按照警队流程的规定,想要并案调查,还存在相当的难度。,!但等到成辛以手中的最后一张照片亮出来时,田尚吴却先愣了愣。最后出现的这个人是王小宇。而且不止一张户籍正面照,居然还有几张侧身照,拍摄日期是这个月的月初,照片中王小宇一身衬衫西裤,提着公文包,独自穿梭在写字楼地下停车场的各色机动车之间,很典型的白领打工族装扮,看上去像是偷拍的,但偷拍技术很好,像素清晰,角度不偏不倚,田尚吴猜测是头儿亲自上阵、埋伏在停车场里偷拍的。看来头儿真的是早就盯上王小宇了。徐墨揉着眼睛,抬起镜架又放下,仍在摇头,和前几张照片的反应一样。“……没有印象……”成辛以端详着徐墨的脸色,慢吞吞摸了摸耳朵,又剥开一颗葡萄味的棒棒糖叼在嘴里,视线仍牢牢锁住徐墨,长指将深紫色的糖纸折了几折,叠成扁平的梯形,然后捏着糖纸,挡在其中一张侧身照中王小宇的额头前方。“现在呢?”……徐墨足足怔了几分钟,瞪圆眼睛,不断左右扭转脑袋看照片,而成辛以竟也没催,就稳稳当当维持着这个姿势,不动如山地等着他回忆。良久之后,徐墨终于瞳孔放大,仿佛被迎头敲了一棒槌,随即激动地挣扎起来,金属手铐再次发出刺耳的碰撞声。“……啊!我想起来了!就是他!就是他!”“是谁啊?”孟余盯着他问。“就是那个司机!他……他就是那个出租车司机!对,是他,我记得他的下半张脸!一定是他!是他在去车站的路上把楠楠劫走的!”……田尚吴沉默皱起眉心。这怎么……跟他原本的推理方向好似不太一样。……终于提供了些有价值的信息,徐墨哗啦哗啦激动地想起身,顾不得猛烈拉扯坚固的桌腿,扯得桌身都跟着摇晃作响,发出巨大噪音,整个人无比急切地恳求着,半趴半跪着,泪水又一次流了满脸,仿佛终于看到了希望,这才想起要求救。“成队!孟哥!田哥!我求求你们!求你们救出楠楠!让我做什么都行!什么都行!求求你们!”“你给我安静点!”孟余厉声制止他继续挣扎。“不都说了肯定会尽全力解救人质了吗!但你看看你自己,都做了些什么!耽误最佳营救时间、说假话、问什么什么记不准!要不是我们头儿牛b,谁能这么快给你找出其中一个绑匪来啊?你知不知道你这运气算好的!接着说,还能想起什么!你自己好歹也是做刑侦的,得再多作用吧!”徐墨哭得太狠,狼狈地用衣服擦眼泪,因为气喘过度,急促呼吸中甚至还带上了尖锐滑稽的哨音。“……对不起……对不起……楠楠……我对不起楠楠……楠楠……她是无辜的,她一定不能有事啊……”但这种后知后觉的悔恨哭声已经无法再引起在场任何人的怜悯,有的也只是对刘亚楠这个年轻姑娘所托非人的同情。曲若伽翻了个白眼,在徐墨的嚎啕大哭中径直跑到公共电脑上,去联系调度中心,争分夺秒调取徐墨家小区外的道路监控。施言对刺耳噪音充耳不闻,低头快速翻着中午刚调出来的通话记录和其他材料,检查还有哪些细节没问完,随即又跟成辛以快速交流了一下眼神,得到无声肯定,就按照刚才的思路,趁热打铁,继续问下去。“徐墨,出租车的车牌号你不记得,那车的颜色记不记得?”“……我……”……另一边,方清月瞥到成辛以状态恢复了些,起码暂时不再绷着下颌骨偷偷咬嘴了,青筋也退回原位,她悬着的心终于稍放下来一些,便悄无声息放下激光笔,想回刚才的座位去继续看“7·26”连环杀人案的旧卷宗,但刚走出几步,脚尖前方不小心碰到一个金属材质的曲面物体。低头一看——是审讯刚开始时,田尚吴为了分散徐墨注意力而被碰到地上的铜质地球仪,一直没人记得拾起来,所以安安静静滚到角落里。她俯身去捡,指尖即将触到球体的时候,却突然停住了。————审讯还在继续。施言一边翻着通话记录,一边追问。“那个司机当时还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吗?还有车前板的司机执照照片,出租车公司一般都有对应编号的,你再好好想想!任何细节都可能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我真的想不起来了,事情过去好几天了,我一直在害怕楠楠出事,我以为她是在车站被劫走的,所以一直没想过到车站之前的事……”施言叹口气。“那看来只能通过小区外面的监控来查了,就看能不能拍到你们上车了。”田尚吴走到曲若伽身后,确认过屏幕上的街道地址和小区门牌号,随即不禁摇摇头。“这个小区我有印象,建成年代比较早了,前两年市规划重整各街道基建的时候,还把这条路落下了,摄像头还是老版,恐怕未必能看得特别清晰。”,!“但如果连车都找不到,根本就没办法追踪这辆车究竟载着人质去了哪里、途经哪些地方,我们就算要组织营救,也根本无从下手啊。”曲若伽发愁地绞着手指,盯着电脑屏幕等待调度中心的同事回复。施言推推眼镜,继续问。“你是在11号几点第一次接到绑匪电话的?”“大概……下午五六点吧,刚下班到家的时候,那天是周五,下班比较早。”时间倒是对得上。施言看着手机信号监测记录——刘亚楠的手机在7月10号晚上关机,11号下午五点二十四分开机过半小时。不过……“后来呢?你说后来绑匪还让你跟刘亚楠视频通话确认她安全了?”“对……视频过一次,楠楠被捂着嘴,开始还挺冷静的,身体状态看上去也还可以。我说话安慰她,让她不要怕,然后问她好不好,她还点头了,但后来又哭了……然后他们就把视频断掉了……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楠楠……”施言摇摇头。“但她的手机在11号之后到现在为止都一直是关机状态,再没有开机过,那之后绑匪又是怎么和你联系的?”这次,还没等徐墨回答,孟余突然哼了一声,摇头晃脑,像在自言自语。“卧槽……不对啊……咦——?”……曲若伽下意识就想招呼他闭嘴,同时偷偷胆战心惊地瞄了一眼成辛以。懵余这个人,虽然在队里除了头儿和杨爷之外年资最久,但性格绝对是全队最浮躁,一向马虎惯了,又话密嘴碎爱抬杠,平日里总是因为思路跑偏或者剑走偏锋而挨骂,还不长记性,有时候曲若伽甚至怀疑,懵余就:()棉花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