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曾经的一些经历,沈陌遥虽然有属于自己的车,却不太常开,即使是坐车也基本都是在闭目养神,因此萧肖在听说他要紧急赶回位于桐市的沈宅后,自告奋勇接下了开车的工作,并且善解人意地表示自己正好准备探望桐市的亲戚,正好顺路。
车一路开到沈宅所在的御碧山庄时已经接近正午,桐市的气温比霖市低一些,入秋后的风吹在身上格外寒凉,还专挑衣领和袖口钻,沈陌遥刚下车就被被冻得连打两个喷嚏,他紧了紧大衣的领子,扭头对萧宵说了感谢,站在沈宅小院前与他道别。
眼前这栋面积颇大的庄园式别墅是沈厉峥的父母辈留给他为数不多的资产之一,它依山傍水修筑,风景清幽宽阔,绿化极好,空气中有淡淡的桂花香。沈陌遥走进院子后,老管家沉默者迎上来领他进屋换鞋,接过他脱下的外衣后便冷淡地转身离开。
沈陌遥记得管家姓徐,小时候常喊他徐伯。那时候的徐伯很温柔,总会在他不情不愿苦着脸喝下中药后悄悄塞几块巧克力到他的手心。
可是自十四年前沈家人对自己的态度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起,徐伯似乎也跟着对他产生了类似厌恶的情绪。
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
时间已经快到饭点,家庭厨师正在厨房忙碌,沈陌遥顺着饭菜的烟火味往里走,两个正在餐桌前摆盘的佣人都是新换的,见了他却也只当做看见空气。沈陌遥没觉得意外,毕竟天天在沈宅的人最知道他在沈家有多遭人嫌恶,自然不用费心给他好脸色看。
客厅里空无一人,沈陌遥坐车坐得久了有些困意,便径自走去客房打算洗把脸。
他关上房门刚走进浴室,拧开水龙头后不过半分钟,门口传来几声短暂的敲门声,客房的门随即被从外侧打开。
几声脚步后,沈陌遥从水池前的镜子里看见一个鼻梁细长,身穿修身黑色西装的男人。
“二弟,到家了?”
沈陌遥抹了一把脸直起身子,转身平视男人狭长的眼睛,声音带着些微冷意:“沈凌夏,或许你知道敲门后要等到许可才能进屋。”
“都是一家人,这么见外干什么。”沈凌夏反手掩上门,脸上和煦的微笑褪去一些,眼睛眯起来,“倒是你,招呼都不打就住进客房了?真自觉。”
“我要是真的自觉,就该上三楼,把你连人带床扔出去。”
11岁到14岁这三年,沈陌遥被送去美国读中学,15岁再回国时,却发现父母早已把原本属于他的那间卧室换给了突然来到沈家,并且改姓落户的沈凌夏。
再之后他回御碧山庄,便一直被安排在客房居住,久而久之,他也不再能把回御碧山庄当作是“回家”。
“我亲爱的弟弟,许久不见,你怎么越来越口无遮拦了?”沈凌夏走到沈陌遥身边,看到他脸上毫不掩饰的厌恶,嘴角却笑容逐渐扩大,原本就过分薄的嘴唇几乎成了一条线,“爸妈可不会允许你这样做。”
因为沾了温水的缘故,沈陌遥此时的脸色并不算差,嘴唇带了点粉,如墨的眼里还沁着尚未彻底消去的雾气,额发和眼睫皆是湿漉漉的,旁人看去会有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但沈陌遥的这张脸偏偏是沈凌夏最厌恶他的地方之一。他的眉眼越生动,他就越恨。
“说实话,你的状态比我预想中要好得多。”沈凌夏哼笑一声,伸朝沈陌遥的肩膀伸出手。
沈陌遥微微侧身,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你想看见什么?看见我因为那些随着你回国忽然出现的,断章取义,无中生有的黑料而被人们唾弃,一蹶不振,最后哭着求你签约?”
他的眼神冷得如同一汪寒潭,连同睫毛上挂着的水珠都结了冰:“沈凌夏,这么多年了……你的手段还是那几样,低劣而不堪。”
“你倒也是一如既往的伶牙俐齿。”沈凌夏的脸色沉下去,脖颈处青筋隐隐浮现。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从楼上传来。
听到响动,他挑了挑眉,后退几步站到客房门边,把虚掩着的门轻轻打开,又飞速揉了揉身前的衣服,朝沈陌遥重新露出微笑。
“那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他说着,突然铆足了劲向后仰倒,脊背狠狠撞在楼梯拐角上。
“沈陌遥,你干什么!”
尖利刻薄的女声穿过廊道传到客房,面容阴沉,高鼻梁深眼窝的棕发女人旋即跌跌撞撞出现。
她扶着神色痛苦的沈凌夏坐起来,抬眼怒视沈陌遥,眼底有浓重的黑影,干燥起皮的唇角被扯得开裂,丝丝缕缕的殷红露出来,竟把她蜡黄凹陷的脸颊衬托得愈发狰狞。
“沈陌遥!你这个杀千刀的白眼狼,你刚才是想把阿夏推下去吗?”
她嘶吼着,高举着枯瘦的双手发狠般掐向仍站在客房内的沈陌遥的脖子。
“你果然死性不改……你果然想再一次毁了我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