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胤禛登基,弘晖在老十三手底下领了差事,便越发忙碌了起来。剪秋进来禀报说端郡王来给娘娘请安时,我还有些怔愣。“额娘,儿臣给额娘请安!”“快起来,坐,坐,怎么今儿进宫来了?”弘晖成了婚,早已开府另住,又领了差事,一般来说,若是进宫请安总是要提前递个信儿来。细想来,上次我母子二人如此对面而坐,还是元宵的时候,龙抬头和上巳节都在忙着祭礼,竟连句话也不曾说上。“皇阿玛留了儿臣午膳,且已下旨命儿臣不日带兵袭准噶尔,儿臣惦记额娘,才这会来打扰。”“带兵准噶尔?”听这话我有些反应不及,“皇上派了你去征准噶尔?”怪不得!怪不得从一早我便心神不宁!前世我心力交瘁时常病痛,重来一遭我算得上格外爱惜自己的身子,如今更是甚少不适,今日却从晨起便开始心慌目眩。“是,儿臣”“剪秋!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没即刻告知本宫!”“娘娘,您晨起一直不适,奴婢怕您”“混账!你跟了本宫这么多年,还分不清轻重缓急吗!”“娘娘恕罪,您别生气,都是奴婢的错。”剪秋几乎已经多年没见过我如此疾言厉色。“额娘,您别怪罪剪秋姑姑,儿臣请命领兵也是不想只把自己圈在京城这一隅之地。”弘晖不知我为何要对剪秋发火,赶忙安慰道。“请命领兵?是你自己请命带兵的?并非皇上委任?”听到弘晖这么说,我的心里更慌了。“自然,儿臣不愿食民之禄却不知人间疾苦,安疆拓土乃是我大清男儿本分。”“弘晖你糊涂啊!”“额娘可是担心儿臣安危?儿臣虽比不得皇阿玛为满清第一巴图鲁,却也自幼勤学苦练,何况,儿臣有额娘,端怡,还有儿女,定会保重自身的,额娘相信儿子。”我端详着自己满怀抱负的儿子心里一阵酸涩,额娘哪里是不信任你,额娘是不信任你皇阿玛!宗室领兵,老十四的下场,人尽皆知。父老子壮,废太子的下场,历历在目。你皇阿玛是什么样的人,怕是没人比我更清楚。就连在他心目中算得上比较亲近的老十七,不也是在身边安插了耳目,才敢放心让人管着旗务。你如此盼着建功立业,盼着为国为民,只怕在胤禛眼里,便是不臣之心,急着收拢民心取而代之啊!“额娘的弘晖有多优秀,额娘心里自然清楚。战场上毕竟刀剑无眼,你皇阿玛向来谨慎多思,尤其涉及行伍之事更是小心非常。额娘不求你建功卓越,但切莫行差踏错,贪功冒进。”“儿臣知道,额娘放心。”弘晖站在我的身侧轻抚着我的后背,“额娘,皇阿玛在当年的血雨风腥中拼杀多年才得了先帝青睐以登大位,合该谨慎些。那十几年的艰辛儿臣自小看在眼里。但儿臣不能因为这些便止步不前,人生在世,总该留下些什么,才不枉来人间一遭。”我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儿子,如今已经到了而立之年,有妻有业,儿女双全。早已经不是当年在我怀里那个逐渐冰冷的孩子。弘晖有自己的抱负,有着男儿对建功立业的渴望。是啊,他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了,不再是那个需要我护在羽翼之下的稚子,我也是时候该放手了。“好,额娘全力支持你。额娘别无所求,只盼你能平安归来。”“额娘放心。”弘晖坚定的点点头。“好了,回府去吧,领兵打仗不比外出公干,好好安抚端怡,这些年她为你操持家里,生儿育女,也是十分不易。”“儿臣再陪额娘待一会。”“时候也不早了,快回去吧,想必你做决定前也是和端怡商量过的,她还在王府等你。”弘晖看着我,抿了抿嘴,“额娘,儿臣和端怡有您为母,是毕生的福气。”“走吧走吧”看着弘晖离去的背影,我心里难忍酸涩,到底还是又追了出去。“弘晖!”弘晖在承乾宫门口回头,望见自己额娘眼眶微红,捏着帕子的手扶在正殿门框上,另一只手微微抬起却又放了下来。“平安归来!”弘晖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撩起衣摆跪了下去,端端正正的磕了个头,起身离去,再未回头。那种即将失去的不安再次袭上我的心头,脚下一软,我歪在了剪秋怀里。“娘娘!”剪秋扶着我重新坐下,许久意识才稍稍回神。“娘娘,奴婢也是看着郡王长大,如今,郡王早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您且安心吧。”“他是雄鹰,迟早要高飞的。”理智渐渐回笼,我才发现,方才那一歪扭伤了脚,待方焯急匆匆赶到承乾宫时,脚踝已经肿了老高。“皇上驾到!”快到了传晚膳的时候,胤禛到了承乾宫,而我并未得到苏培盛传的用膳旨意。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臣妾给皇上请安。”忍着疼痛,剪秋扶着我行完了礼。“免了,你伤了脚不必行礼了,坐吧。”胤禛在上首坐下后,招呼我免礼,而这时,我这个礼,已经完全行完了。在剪秋的搀扶下艰难起身,我坐到了另一旁的软垫上。“皇上恕罪,臣妾不知您要过来,什么也没准备。”“是朕不好,没提前打招呼。”“臣妾马上叫人准备,小厨房新做了莲叶羹,这会正热着,您先用着垫一口。”“不必了,朕就是来看看你,听说你崴了脚,可是担心弘晖?”胤禛端着茶杯却一口也没喝,看了一眼我的脚,把茶放回到了桌上。“是臣妾不小心,弘晖自小在臣妾身边,幼时又身子不算康健,臣妾这个做额娘的又怎么能不惦记呢?”打外面一通传我就了然了胤禛这会到承乾宫的目的,不外乎是试探加安抚。“那都是二十余年前的事了,朕记得自弘晖八九岁后就甚少生病了。如今他自请领兵,想必也是胸有成竹的,你自己的儿子,你怎么会不知道。”弘晖怎么想,我一开始确实不晓得,但胤禛怎么想,我却清楚得很,这话不外乎是在怀疑,我与弘晖一同策划着借此机会攥住些兵权,亦或是我鼓动着自己儿子培植势力。“臣妾终日无事,除了帮帮姐姐料理琐事外,不外乎就是惦记着弘晖和三个孩子,谁承想这孩子这么冒失,一腔热血就想着上战场为您分忧。私心里说,臣妾是真的不舍得弘晖到边关去。”“咱们儿子建功立业,你不高兴吗?”“臣妾不懂什么功业,只盼着他能安稳度过一生,长命百岁。”:()正宜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