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回京的路程依旧。然而,当凌书墨一行站在河边才赫然惊呆。就算距离京城有几条运河可通,相差距离一日也实在没有必要坐船。更不必说,还有白豌这个本就惧水的人在。与黄藤一同的那些弟兄,刀口舔血间,硬是给准备了这个。只说如今京城路中混乱,最好还是走水路。一时之间,水浪阵阵,瞧着船只轻颤。看到这里,凌书墨不由得抿唇暗自忧心,想要拒了这份好意。毕竟韩妙染自父母双亡死于船难后,其惧水多年,从不坐船。“多谢你们备的船,但是——”凌书墨话音还未说完,便有一人用竹竿打断他。他回神间看去,身穿月白色长袍的男子却安然致谢,一个箭步便来到船前,似要上登。面色如此淡然,笑意不拘,根本看不出往日惧水模样。“多谢了,玉邑!”白豌轻微邪笑。“玉邑?”凌书墨一脸探究的瞧着这人。“他们没有表字,我就替人取了两个。‘玉邑’和‘琼邑’。所谓‘邑’乃封地城池,玉色含邑,便是坚韧之都,可抗万物。”他希望这对兄妹,未来可以不惧艰险,忘掉从前阴霾,活得肆意。凌书墨已经见怪不怪,莫说给人取表字,屋里随便一个器物怕不能都取个雅称。白豌话罢,又意味深长的摸了摸对面人的光头,敲核桃似的“邦邦”作响。黄藤细细端详了下二人,腾出空隙,对着人便拱了拱手。“既然你不愿意和我们回山寨,那这个给白大哥你。”一旁的妹妹花青递过来个包袱,沉甸甸的。“这是?”白豌疑惑丛生。花青瞧着他,唇角感激中弯起弧度:“六年前石壁拼凑的画,我们拓成了几片残图,都交给你。”少女秋水般的眼,凝眸而视。凌书墨波澜不惊,一下接了过去:“多谢姑娘,我替他谢谢你。”白豌一下旋身,错愕当场,怎么能抢着接他的东西呢?“好,凌公子。多谢……”花青深深看了白豌一眼。“哥哥,滴水之恩,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一定衔草还恩。”白豌咧着那一口白牙,笑的欢畅:“好啊!要是劫到什么贪官的生辰纲,分点成给我!”旁人惊叹。很厚脸皮的人,无耻到连人家的劫财钱都惦记,也不知道是不是说说而已……凌书墨走在前面,沉着脸,一言不发。“你又在生什么气?”白豌快步朝前。那头人淡淡道:“我没有……”白豌追到他耳边:“你是不是在气,明明你比我更加俊美。可人家小姑娘偏偏与我更亲近?”简直胡说八道。凌书墨牵住他的胳膊,他只是想到惧水之人坐船,就一阵头疼。偏偏白豌就是他唯一的说不得,打不得,骂不得,拿其半点法子都没有的人。“我是在想,你当真要坐船回京?明知你惧水!”这不是一天两天的惧怕,而是十四年的……没想到,对面人却是清雅点头。“子辰!”白豌深深一笑,“休授衣假今日便到期,你是不是忘记日子了?”凌书墨定定站住,满是惊愕。他是真的没有想到,白豌把他的官员授衣假日子记得那么清楚。如今,回京如果是陆路明日才会到,可是水路今日便会入京。白豌爽朗拍肩:“这些日子你积压的公文大概多了去。而且,明日必会面对李家弹劾,不能没有准备。”“你需要小心!”……其掷地有声,随着水浪阵阵,端的是心领神会,互解心思。凌书墨沉默了。也是,这个人是那等出其不意的人,哪有真正惧怕的东西。大概是心智坚韧,万物不惧吧……结果,刚上船的白豌突然就死死的拽住凌书墨的胳膊。其小心翼翼,颤抖着双腿佯装镇定。反正整个人已经站在船上,背对双手,无人能看到他的窘迫。“那什么……子辰……腿有点软,你扶着我点。别让这群小孩子看扁老子。”凌书墨侧首看到这人额头汗渍,面色发白,时不时咽下喉头。然后呢,还偏偏要笑意盈盈的对着码头众人,挥手致意。他无奈间撑着旁边人的身子,只觉得头愈发疼,心愈发累。果然,白豌还是那个惧水的韩妙染。但是,答应坐船除了是因为要让凌书墨尽快回京,更是为了不辜负人的好意。当然,其实面子也比什么都重要。一旁的石药童看着这人颤抖双腿,还偏偏要在船头站的笔直,学什么青松气质,遂入传奇。其歪着脑袋,困惑丛生。这人,图什么呢?……船悄然轻摇,水泊带着烟雾弥漫。凌书墨悄悄将白豌带进去船舱,轻柔整理了下他的纷乱青丝。从小到大,白豌怕水的习惯可以说是根深蒂固,坐到一角大概强撑也没有力气了。,!浑身僵硬,深咽喉头,身子不由自主的微颤。凌书墨目含心疼,整个胳膊却被这人死死扣住,反正是半点不让他离开。“明明那么怕,还逞强?”白豌厚着脸皮:“胡说,我能浪里白条,畅游京城护城河!”对面人盘膝坐在他旁边,笑着:“我知道,梦里是吧?”“你不许笑!改天,我把蛤蟆沾泥放你床上。”白豌寒声。青梅竹马多年,他知道凌书墨怕的东西也不少。小到这人不:()痞子,你给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