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玄英功运功冲不破这股淤塞真气,何不如以白藏功运功将其化为己用?两种功法本就同为九重云霄功的一部分,而那白藏功的心法,当年在九华山庄,颜玉央为她疗伤之时,亦原原本本的告知于她了,只需照其修炼,她这内伤想必很快就能不治而愈了!
此乃天助我也!
转过念后,裴昀心中却不禁泛起一抹苦笑,这究竟是天助还是人助?
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缘起缘灭到头来都只因那一人而已罢
天书一事,究其本源,乃是希夷先生陈抟所撰,后被真宗所夺,继而流落江湖,算来算去,总是一笔烂账。
好在赵韧得知天书本为武功秘籍之后,并没有再命裴昀四处搜罗,而秦碧箫与宋御笙亦从来不曾告知她天书之秘,裴昀无需夹在师门与朝廷之间左右为难,使她不由松了一口气。
习武之人,素来有争强好胜之心,但裴昀自幼受师门教导,淡泊名利,并不想争什么天下第一,故而尽管得知天书神功存在,也并无势在必得之心。然而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定,阴差阳错走到今日,她终究还是要修炼那白藏功了。
一旦想通之后,裴昀即刻着手练功。
白藏功与玄英功系出同宗,然气走经脉不同,她本担心会与玄英功两相冲突,没想到浑然天成,顺理成章,怪不得那李无方可将四门功法全部练得。
十日之后,初塑根基,果然将体内淤积滞塞真气部分化解,此法可行!
此后裴昀每日除去吃喝睡,几乎全部时间都在闭门练功,府中众人对此心知肚明,亦默契的不去打扰。
日复一日,流水般过去。
三月十五,赵韧终是听从主战派邓明德与谢岑之谏,力排众议,下诏出兵,攻占河南,收复三京!
与朝中多数文臣主战不同,在外各地镇守的将领多不赞同出兵,唯有江淮制置使宋信南力主开战,故而赵韧命宋信南为此战主帅,率兵五万渡淮河北上,直取开封,又令淮西制置司随后为其运送军粮,同时命四川制置司临边秦、巩二地,以牵制关内蒙军。
诏令既下,五万大军即刻开跋,昼夜兼程向河南府挺进。
这一日,裴昀打坐完毕,练罢收功,正欲去厅堂用饭之时,一打开房门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候在外面不知已等了多久。
“卓大哥?”裴昀欣喜道,“你能下地了?”
面前之人虽是青天白日一身黑衣,头戴斗笠,但裴昀还是一眼便认出他了。
那汤不换委实算是个人才,当初在蔡州军营,仅凭裴昀口述的几味药材和青腰鲤,还真叫他弄出了疗治烧伤之药,虽不及那雷火堂正牌霜娥玉肌膏,但也颇有奇效。营中伤兵卓舷一干人等都因此保住了性命,恢复神速。
自蔡州回临安之后,卓舷也一直在养伤,只不过他不仅伤了四肢一时难以行走,更是伤了颜面毁了容貌,除去其弟卓航外,他一直闭门不出,不愿见到旁人。
今日,还是裴昀自回来后第一次见到他。
卓舷应了一声,虽极力克制,但迈出的脚步仍是一瘸一拐。他走到裴昀面前,单膝跪地,闷声道:
“若非四郎拚死相救,又辛苦寻药,我必定早已死在蔡州城下了,四郎大恩大德,卓舷没齿难忘!”
裴昀惊了一惊:“卓大哥你说得哪里话,你我亲如兄弟,还说什么恩不恩的,快快起身!”
说着便伸手欲将卓舷扶起,可他兀自跪地,岿然不动,继续道:
“四郎,我此番见你,是来向你辞别的。”
“辞别?卓大哥要去何处?”
“回碧波寨。”卓舷沉声道,“如今裴家大仇得报,我也该回叔父身边尽一份孝心了。”
裴昀默然,这些年来,卓尔聪确实隔三差五便来信催促卓舷回返,但后者一直都以大仇未报的理由拒绝,如今万事尘埃落定,他欲回碧波寨,于情于理都无可指摘,只是——
“那二嫂呢?”裴昀轻声问道,“卓大哥打算如何向二嫂交代?”
卓舷身形一僵,急切辩解道:
“四郎莫听信捕风捉影的谣言,二娘三贞九烈,恪守妇道,我与她之间清清白白,天地可鉴,若四郎不信,我可以死明志!”裴昀叹了口气:“卓大哥此言差矣,我二哥故去多年,二嫂早已出了孝期,男婚女嫁,天经地义,你又何必自责呢?”
这二人暗生情愫之事,她一早便知晓了,或是该说府中众人皆对此心知肚明。他们虽发乎情止于礼,从未越雷池一步,然有情人彼此之间不经意的暗流涌动,不过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
“南雁是个好女子”卓舷的声音中透着难以言说的苦涩,“纵是男婚女嫁,也不该是我这个残破之人,我、我配不上她”
“卓舷你混蛋!”
一声暴喝响起,二人愕然回头,只见裘南雁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
裘南雁大步冲了出来,一把将跪在地上的卓舷拽起,揪着他的衣领怒吼道:
“什么配不上?你想将我推给谁?你敢这样一走了之,我明天就去庙里绞了头发做姑子!”
“若是过去,我自然不会将你让给旁人,只是南雁,如今的我已是面目全非,手足皆残了,我不想让你后半生都跟着这样一个废人渡过。”
卓舷缓缓摘下头上斗笠,露出一张可怖的面孔,他的右脸被热油所烫,五官几乎融化,皮肤凹凸不平,右眼甚至已然看不见东西,再寻不到半分昔日卓家大郎的气宇轩昂、相貌堂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