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莺一进门也不开口,坐在厢房中央蒲团上,抬手便抚了一曲近些年在大宋南北都广为流传的《醉春》,小调婉转绵长,丝丝缕缕,轮指时犹如珠玉入盘,将曲意中的爱恨情仇靠琴声起伏描绘出了十成十。
这琴技在上京城恐都是难逢对手,但听过她名字的人却并不多。
曲终声停,兰莺也终于抬起了头:“不知三位公子还有什么想要听的曲儿?若没有”
沈窈打断她,“那便,弹一曲《七哀》吧。”
眸光在烛灯下流转,兰莺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轻声应了句好,便怀抱起琵琶。
一曲凄凄艾艾的调子便顺着指尖流泻,“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
这一曲七哀本就是一首思妇哀唱对丈夫的思念和怨恨的,所以听起来也十分哀愁,引入心悲。
上有愁思妇,悲叹有余哀。借问叹者谁?言是宕子妻君若清路尘,妾若浊水泥。
鲜少人知,这一字一句道尽愁怨的闺怨诗,也是写诗之人在怨愤他与当朝皇帝的不满。
琵琶声止曲欲停,兰莺放下了琵琶,口中的调子仍在唱着。
她的琴技和歌技没有哪次不引人入胜能牵动人心魂,但这次却效果甚衰——温绰的目光全都聚在了沈窈面上,照野是个武人也不懂曲不懂诗,袖中指腹摩擦着冰冷的匕首,完全一副坐立难安的模样。
兰莺怎么能看不出,大概唯有……这位书童少年在认真听她弹唱。
不对是书童打扮的姑娘。
故而她忽然停止唱腔,改为念词
“愿为西南风——”
声音戛然而止,她的目光看向沈窈,似乎在等待着她接下去下半句。
沈窈愣了愣,她没有背过这首诗,哪里接的下去。
温绰和照野就更不用说了,他们都不是中原人,更不可能知晓中原人的诗。
看没人接得下,她也不再唱下去,只是低身子将地上的琵琶重新抱进怀中,轻声软语:“命我唱七哀又接不下去,两位公子和姑娘是在戏弄兰莺么?”
沈窈刚想问温绰她怎么不知道还有接诗这一环节,话还没问出口,四周却忽然如死一般的沉寂。
他们几人都没说话,原本能听到的隔壁厢房的江南小调也戛然而止,如同骤然消失了一般。
怕受人打扰,落仙楼的贵客厢房位于
既是与北族余孽有瓜葛,那指不定是
“你是北疆的公主?”温绰猜测道。
可实在说不通,当年大宋灭北疆之时,分明将北疆的王储都几乎杀净了,就算有偏系遗子,公主这样的身份也不可能落下。
“不是,我不是北疆的人,亦不是大宋的人。”兰莺干脆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