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日?本就休沐,只有?少数在军中和?翰林院任职的
官员们还须往衙署中赶去。
这两个,一个是负责京都治安与守备的,另一个负责替天子起?草、拟定各项文书,在这种关头,随时可?能有?军政要务下达,亟待处理。
傅彦泽身为翰林院的一员,哪怕刚刚入职不久,这时候也?该立即回去待命,更何况,他是探花出身,文采斐然不输状元郎,如今在翰林院,事务还未完全熟悉,便已接了许多?起?草、润色、审阅的任务,这种时候,衙门里?少不了他。
但面对同僚们走近时的招呼,他却?一一婉拒,特意走慢一些,留到最后。
都是在官场上混迹的,同僚们见状便知他还有?别的事,没有?强求,只嘱咐他莫耽误,便先走了。
等在场的大多?贵人?们离开,偌大的高台登时空旷下来,面对着被葱茏草木覆盖的山坡,与平静宽阔的曲江江面,有?一种人?去楼空、寂寥苍凉之感。
傅彦泽独自朝着高台之下,东面的缓坡行去。
那里?,有?七八人?正预备收拾郑皇后的尸体。
黏腻的鲜血染红了苍翠草地,衣袍仍旧华美无比,在落下来时被树枝山石划出几道口?子,也?半点不显破旧。
这身衣裳,不到半个时辰之前,还包裹着一具生动鲜活的躯体,此?刻却?向裹了块血淋淋的死肉一般,凄惨可?怖。
傅彦泽站在十?丈开外,便止了步,不敢再向前。
到底年轻,哪怕曾见识过许州闹饥荒时那人?间炼狱一般的惨状,此?刻看到曾经高高在上,带着教人?无法直视的凌人?盛气的皇后,一朝跌落,变成如此?模样,他仍旧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说是兔死狐悲,实在有?点不确切,但他当真有?几分怜悯与悲哀。
方?才在台上,他响应太子的话,毫不畏惧地说出百官的心?声,要将郑氏一党当场拿下,为的是让他们受到三司的审判,为过去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而不是这般当众坠下,葬身于此?。
更不用说,他私心?里?始终认为,郑氏之祸,错不全在皇后与郑相公,就如他当初在那篇《时政论》中,将锋芒指向当今圣上的偏私一样,今日?之事,是圣上一直不作为所致。
若今日?,皇后肯乖乖就范,到最后,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被贬被废,跟着吴王一同至吴地就藩罢了。
只是皇后性情刚烈,还是超出了大多?数人?的预料。
“傅大人?,”一名侍卫看到他走近,立刻行了一礼,“怎么还不回城中去,可?有?什么吩咐?”
留下善后的,也?是羽林卫的侍卫,自然对他这个东宫新晋的红人?有?几分热络,傅彦泽也?是明白?这一点,才留下独自过来。
“倒也?没别的事,只是想拜托诸位大哥,”他也?冲那侍卫一礼,随后朝旁边那一片狼藉之处示意,轻声说,“善待皇后娘娘凤体。”
他没说缘由,只由着那名侍卫自己想。
要寻理由,自有?一大堆等着,那侍卫先是古怪地看他一眼,不知他一个年轻的小官来管天家的闲事做什么,但很快,便反应过来,连连应是。
“到底是傅大人?思虑周全,若是我等不仔细,恐要让殿下担上一个不敬之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