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要我亲眼看?到……那样的场景,不就是要让我知晓,我先前所想,都是假的?”傅彦泽沉着脸,看?似有气性,对她的所作所为极是不赞同,可那股气性底下?,却有一股掩不住的灰败,“如今娘子已如愿了,应当没?什么要说?的才是,若是想看?我的笑话,娘子只管笑便是。”
到底是个才十八的少年郎君啊。从许州的农户出来,在这?之前,他所见过的官职最?高者,应当也就是知府罢了。如京都这?般遍地王侯、处处富贵的景象,实在会让人?眼花缭乱。
若非他算是个心性坚定?之人?,只怕早已在这?样堆金积玉的繁华里迷失了自我。
云英心底轻叹一声?,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当初陡然发现太子真面目的自己。
其实她的年岁与傅彦泽相当,并?无多少年长的优势,更没?读过像他那样多的书,只不过是因为从小在京都长大,在城阳侯府长大,对这?些“大人?物”的期待更少一些而已。
当初太子救了她,带她入宫,给她忠告,她也曾真心感激——哪怕到今日,这?种感激都不曾完全消失。
太子表里不一,心机深沉又如何?人?人?都不过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行事,他也不例外。
“妾为何要笑傅大人??”她摇了摇头,
看?着他灰败的面色,轻声?说?,“妾不过是想让傅大人?明白,许多人?和事,都不是非黑即白,大人?是读书人?,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这?样的道?理,大人?定?比妾更明白。”
云英说?话的时候,眼神平静,表情淡然,除了最?初那一瞬间的恍惚外,没?有半点嘲讽之意?。
这?样的反应,完全出乎傅彦泽的意?料。
他不由皱眉看?着她,不明白她到底有什么用意?。
“道?理浅显,只是落到实处,多少令人?失望……”
“妾听?闻,大人?还在许州时,曾写过一篇名为《时政论》的文?章,正?是因为此篇,让大人?名声?大噪,其中,便已提到圣上与东宫之言,可那时,大人?不曾入京,更不曾见过殿下?,为何竟能?写出那样的文?章来?”
傅彦泽愣住了。
《时政论》是近一年之前写就的文?章了,那时,他连乡试都还未参加,只凭着一腔赤诚的热血,便写了那篇文?章,恰好被书塾的先生们看?到,一时大为赞叹,这?才传扬出去。
那时的他,为何会坚定?地支持太子?
因为照千百年来的礼法,如今的太子就是正?统,无关其他!
太子没?有犯过不堪担储君大人?的错,不该因为圣上私心的偏爱,而冒着动摇大周国本的风险改立太子。
这?是他最?初选择站在东宫这?一边的原因——身为读书人?,他们的所作所为,都应当是为了江山社稷、黎民百姓才对。
只是他后?来听?说?了太多对太子的赞美之词,又亲见其行止,仿佛当真如传言一般,是个端方君子,才渐渐模糊了自己的初衷。
如今,再让他选择,仍旧站在东宫这?一边,却不再是为了太子,而是一种对于现实和局势的妥协。
渐渐的,他面上的那股灰败之色消失许多,虽再没?有最?初的意?气,却已多了一分坚定?。
云英看?到他的细微变化,便知道?他听?懂了自己的话。
不过,那双清澈眼里的疑惑和戒备仍旧没?有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