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箸替她夹来一只饱满剔透的翡翠毕罗。
薄薄的面皮经水蒸过后,已?呈半透,露出里头包裹着的翠绿的细碎菜蔬,色泽清新温润,一口咬下,鲜蔬的芬芳溢满口中,薄而柔韧的面皮自舌尖拂过,令人满足。
东宫的膳食倒一向很合云英的胃口,比从前城阳侯府的厨子做得?可口许多。
她不客气,央着他将每样想尝的,都夹了些,尝过一遍,满足的同时,也试着将他的容忍一点点扩大。
天?光已?尽,暮春三月,夜色已?有微醺暖风。
萧元琮难得?有兴致,没有留在殿中处理公务,而是带着云英到外?头散步。
“孤记得?你先前常去西南面的荷塘,可要到那儿去瞧瞧?”站在少阳殿外?高?高?的台阶上时,萧元琮看向远处,问。
荷塘,那是她从前想见偷偷靳昭时,必要经过的地?方,哪里真是她喜欢的?
云英摇头:“那时奴婢才入东宫,还不熟悉东宫各处的地?形景致,只瞧荷塘附近视野开阔,景致别致,才多去了几回,今日殿下难得?有兴致,殿下想去哪儿便去哪儿,奴婢只管跟着便是。”
想去哪儿?
萧元琮顿了顿,心中琢磨着这几个字,忽而有些恍惚。
他在东宫已?住了十?余年。
十?岁那年,母亲病重?,他为人子,应当日夜侍奉左右,可母亲大约是不想拖累他,又或者只是病久了,脾气变得?越发古怪,不但不许他每日入珠镜殿,甚至屡次请身边内监代书,请求圣上让他早日搬去东宫,不要再留在珠镜殿。
他是储君,每日白日要出入东宫,在这儿听臣属们的讲学,只有夜里才能回到母亲的身边。随着年岁渐长,课业日益繁重?,他时常要在东宫留到近亥时才能回珠镜殿。
而就是这点可怜的时间,也被彻底剥夺了。
母亲去世?前的一个月,他正式搬入东宫。
倒的确有个地?方,是他那段日子常去的。
“七星阁,”他转头看向北面,白日,那个方向能隐约瞧见一座五层高?的楼阁,而现下,阁中未点灯,深蓝的夜空仿佛将一切都吞噬在夜色中,教人什么也看不见,“就去那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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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远坊中,傅彦泽正踏着星光,走在回去的路上。
今日傍晚,许州的同窗们在平康坊设宴,宴请他和?另外?几位才中了进士的同窗。其中,他这个探花郎自然居首。
他不是个喜欢酬唱宴饮之人,但同窗一场,又是一道从许州的匪乱中逃出来的,那一段饿得?面黄肌瘦的日子,和?后来餐风露宿的日子,到底让他们的情谊比先前更深厚些,这一次宴饮,推拒不得?。
这恐怕是他们这些同乡同年的举人们最?后一次齐聚了,有几位出身贫寒的囊肿羞涩,哪怕得?了资助盘缠,也难维持京都这样高?的花销,明日,他们就要启程回乡,各谋差事。
除了新科进士外?,未考中的举人们,都得?回州府,才可能衙门里谋到个吏的职位。
唯一可叹的,是当初千里迢迢赶往许州,一路护送他们进入京城的靳昭小将军,如今已?身在西北边塞,再不能来到此地?,承一杯他们的谢恩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