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早有提前过来的穿着便服的内监等着,一见他来,一言不发地?弯下腰,在前面引着,将他带至定好的雅间。
这?是他特意安排的地?方,屋子不算十分宽敞,布置也仅能?称一句典雅,看不出有多么奢华,与?他太子的身份实在不太匹配。
不过,这?间屋子的位置极好,正是临着延阳坊的那一面,一扇大大的槛窗对着那一片坊市,坐在桌边饮茶品酒时,稍一抬头,便能?远眺。
那灯火绵延、人来人往的景象,着实赏心悦目。
萧元琮在桌案边的矮榻上刚坐下,外面便有侍女捧着准备好的茶点、瓜果入内。
小?小?的屋子进不了几人,她们便排着队,一个一个入内。
一看就是精挑细选过的女子,不但个个模样出挑,还各有特色,有十五六岁的稚嫩少女,也有二十出头的轻□□人,有恬淡清新的温柔佳人,也有明艳大方的异域美人,总共十几个。
那一张张花一样的面容从眼前掠过,将整个雅间都衬得亮堂起来。
云英一时不知,她们到底是来送茶点瓜果的,还是来送她们自己的。
她只悄悄抬头看了一眼,便不声?不响地?退到萧元琮的身后,像个再寻常不过的婢女一般,守在角落里,在主人不曾召唤时,只当?自己不存在。
尽管早知道这?些高高在上的天?潢贵胄,多的是争着抢着往上扑的女子,就连武家,在那大宅院里,明里暗里也有许多婢女想过爬上武澍桉的床,可?是亲眼看到这?样的情形,还是让她多少感到几分不适。
那些出身高门的女子,譬如太子妃,又譬如先前由太子牵线,想要?给靳昭作媒的钱娘子和王娘子,在面对郎君时,尚且不见得能?得到完全?的尊重和地?位,更何况这?些在酒楼陪客的娘子们?
她自己在武家时,已亲身试过,即便被主人捧在手?里爱得难舍难分,即便为主人生下孩子,她低人一等的境况也始终不会改变,必要?时,仍是最容易被舍弃的那一个。
那时她曾有过奢望,若自己不是犯官家眷,不是从小?就被充了奴籍,被卖进城阳侯府的婢女,哪怕只是个良籍的平头百姓,武家人是不是也会多几分顾忌,不那么轻易便要?置她于死地??
这?不过是个一闪而过的念头,事实无法改变,她从来不会在无谓的奢望中浪费太多时间。
可?今日,太子却说,她的阿猊,也许能?成为武家的继承人。
这?件事,一两个月前,太子便透过一点口风,但她当?时未敢深想,更完全?没放在心上,直到今日,他给了这?样的明示,才让那个一直被她完全?忽视的想法浮现眼前。
如果阿猊能?名正言顺地?成为武家继承人,那她这?个母亲……
就在她出神之际,萧元琮的目光已从那一张张流水似的在屋里转过一遍的女子们身上挪走,重新落到云英的身上。
“离那么远做什么?”他冲她招手?,示意她到自己的身边来,“方才在车上可?没有这?么拘束。”
一提“车上”二字,云英的神便被立刻拉回来。
这?一路不算太远,只是因为路上人多,所?以走得格外慢些,花了整整三刻才到这?儿。
这?三刻时辰里,她整个人像被放在油锅里煎烤似的,难捱极了。
萧元琮有意折磨她。
他闲适地?坐在车中,面容平静,衣冠齐整,只衣袍下摆被她撩起,若目光不往下移,根本看不出他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