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第一次鼓起勇气,问出这个像伤疤一样丑陋不堪的问题。
舒玥盯着窗外漆黑的夜色,眼中蒙了层雾,像是在看着很遥远的地方。
“很多时候,并非有爱就能走到最后的。”
“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会脆弱,会无助,会犯错。这些等你以后结婚了,或许就会明白的。”
“冠冕堂皇,可笑之极。”
梁舒音鼻腔哼出漠然的笑,“我不是你,不会做出背弃爱人的事。”
舒玥偏头,用某种凝重的眼神望着身边的女儿。
她的性格跟从前的自己很像,固执倔强,但她又有梁蔚的赤诚和天真。
被宠溺着长大,却又在无忧的年纪突然遭遇巨大的意外。
黑白分明的是非观念里,还没被磨砺出包容的一面,喜欢和讨厌都是那样的绝对和直白。
她沉默半晌,低着头,掐着掌心。
“小音,妈妈不是没有努力过,我曾经比任何人都相信你爸爸…希望他能振作起来。”
起初,她也是全心全意照顾梁蔚的,把机构交给别人管理,陪他复建,鼓励他乐观面对,陪他等警方的结果。
可是后来,时间长了,他的脾气越来越古怪。
每天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愿意见人,两天小吵,三天大吵,语言成为最锋利的工具,互相捅向对方。
像是被困在了一个干涸的井中,她的生活只有方寸之地,头顶的星辰,她再也无法触及。
陆延盛的出现,是及时雨,将她从压抑中解脱了出来。
久旱逢甘霖,她放纵地脱轨了。
“小音,我不怕苦不怕累,但我怕看不见希望。”
“也许,这一切就是命吧。”
梁舒音背对着舒玥,她盯着窗玻璃上那个早已泪流满面的自己,闭上了眼。
人总习惯将自己的弱懦归结于命运,好像这样就能摆脱自身的罪孽。
对此,她哑然失笑,却又无从辩驳。
七月初,刚下了一场急促的暴雨,夜风带了些凉意。
梁舒音从医院大门出去,就看见了陆祁溟的背影。
他穿着身衬衫西裤,身姿笔挺地立在大门口,一手插兜,一手夹着烟,面对着人潮涌动的街道。
她慢慢朝他走过去。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陆祁溟转过头来,眼带笑意地望着她。
两秒的对视后,他摁灭烟头,扔进一旁的垃圾桶,朝她伸开了双手。
梁舒音加快脚步,小跑过去,扑进男人宽厚的怀抱中。
“累了吧?”他抬手捏她后颈。
梁舒音在他怀里,有气无力地“嗯”了声。
“晚上回去,哥给你揉揉。”陆祁溟在她耳边吹了口气。
梁舒音掐他一把,眼神对峙,一字一句咬牙道:“好啊,有求必应的哥哥。”
两人跟打哑谜似的,在街边闹腾一阵后,梁舒音突然拽住他捣乱的手。
“陆祁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问。”
“你…恨我妈妈吗?”
陆祁溟敛去笑,看着小心翼翼的人,缓缓道:“谈不上恨。”
梁舒音眼睛亮了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