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政咳得喘不过气,脸颊瘦得凹陷,眼底爬满血丝,死气萦绕全身,分明大限将至。
良医还想再劝,抬头对上执政阴沉的目光,心猛然一跳,终不敢多言。
“仆马上去熬药。”道出这句话,良医起身退出门外。
站在廊下,遇冷风吹过,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深知执政的病情,服用原本的药方,悉心调养,还能撑上一段时日。换成这副虎狼之药,今日或能起身,却会耗尽心血,注定命不久矣。
想到执政服药的后果,良医低声叹息,愁容满面。可想到城中情况,他也能理解执政的选择。
时间不容耽误,他唯有压下思绪,快步去往药室。不假手药奴,准备亲自为执政熬煮这副汤药。
在他身后,厢室门紧闭,仍有咳嗽声传出,时断时续。
房间内,执政靠坐在榻上,示意长子和次子近前,颤抖着手从枕下取出一只木盒。
盒身朴实无华,丝毫不起眼,看上去平平无奇。
盒盖掀起,里面是一只方形布包。解开上方的绳结,一抹微光闪过,执政的两个儿子神情剧变,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天子印玺?!”
眼前之物,分明是王子肥为之焦头烂额,遍寻不着的王印!
()兄弟俩对视一眼,看清对方脸上的震惊,一起将目光转向执政,欲言又止:“父亲,这方印玺……”
“天子藏于宫内,我命人设法取出。”执政咳嗽两声,饮下半盏温水,压下喉咙间的痒意。
诸侯联军入城,即将逼近王宫。
晋侯的动作比他预期更快,也足够狠心,行事果决令人叹服。
“可惜。”执政发出叹息,话有些没头没尾。
早知有今日,他绝不会进言放归质子。哪怕要背负骂名,也不该放虎归山。
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晋侯为侯伯,挥师伐罪,王子肥注定不能活。天子弥留,醒来也命不长久。王城将有新主,登位之日,必要封赏勤王功臣,四大诸侯首当其冲,晋侯更是大功。”执政声音低沉,似在说给儿子,又似在自言自语。
天子未立太子,继位者必要倚靠大诸侯。作为利益交换,封赏必不可少,更要丰厚。
国库空虚,土地有限,唯一能封的,也是有实际好处的只有爵位。
思及此,执政面色颓然,形容枯槁,愈发显得苍老。
维持数百年的局面终于要被打破。
天子封爵,旧制更改,规矩不再,上京的路又在何方?
“大争之世,大争之世!”
执政按住印玺,陡然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血线滑出嘴角,几点飞溅到王印上,留下刺目的殷红。
与此同时,诸侯大军抵达王宫。
宫门紧闭,门前空空如也,虎贲早不知去向。
队伍停住脚步,迅速让开通道。
国君战车陆续行出,玄车居首,楚煜、楚项和赵弼的战车分在左右,其后才是各路诸侯。
天子的宫室座落在眼前,宫门紧闭,门后也不闻声响。
众人的目光聚集到林珩身上,都在等待他的决断。
没有让诸侯们失望,林珩抬起右臂,猛然向前一挥,沉声道:“撞门。”
既要踏破王城,便无半途而废的道理。
先是城门,再是宫门。
称王之路注定不平坦,今日必要一鼓作气,碎裂脚下荆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