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升至高空,金光洒落,笼罩整座会盟台。衮服冕冠的晋君登高而招,仿似能九天揽月,挥手间风云变幻,剑指苍穹。
蔡侯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
他猛然扑向窗口,双手紧握钉起的栏杆,死死盯着高台上的身影,面容扭曲。恨意、懊悔、恐惧,多种情感交替升起,矛盾纠缠,将他的心拧紧,攥出尖锐的刺痛。
“晋侯,林珩!”
无视甲士的警告,蔡侯双目充血,咆哮出声。
他的恨意无穷无尽,被他憎恨之人却不屑一顾,信步迈下会盟台,在鼓角声中登上战车,自始至终未看他一眼。
蔡侯的情绪无处发泄,双手握拳捶打车壁,嘴里发出嘶吼声,样子好似癫狂。
会盟接近尾声,队伍马上就要出发,甲士身负使命,对蔡侯不再客气,利落反转短矛,末端顺着窗口探入车内,抵住蔡侯的肩膀,猛一用力,直将他抵在车内,迫使他离开车窗。
蔡侯双眼赤红,正要破口大骂,车厢门突然敞开,两名阉奴出现在车前。
一人坐上车辕,接过车奴手中的长鞭。
另一人弯腰走入车厢,一板一眼行礼,对蔡侯道:“君上,仆送您前往上京。”
阉奴年约四十许,面白无须,身着蔡国衣履,样子风尘仆仆。
他怀揣蔡欢的书信,和入觐的使臣一同从青州出发,昨日刚刚抵达。得知要送蔡侯去上京,他主动请缨跟随马车,名为照顾,实则监视。
看过蔡欢的书信,林珩命两支队伍同行,即日启程去往上京。
“蔡欢手握实权,要登上君位仍需天子册封。”
押送蔡侯入上京,同时入觐。
天子问罪蔡侯,接受使臣入觐,蔡欢掌权便名正言顺。
看清蔡侯的震惊,阉奴呵呵一笑,随手关上车门,不厌其烦地重复青州近况,讲出宫内和朝堂的变化,一次又一次刺激蔡侯,直至他再也受不了,发出一阵怒吼:“阉竖,寡人要杀了你!”
阉奴轻松躲闪开,反制住蔡侯,阴冷道:“君上,劝您省些力气。等到了上京,天子定会问罪,您还是想一想如何能死得痛快些。”
这番话惊醒蔡侯,让他不得不面对现实。
当众揭穿天子要杀晋侯,他断不会有生路。
见蔡侯脸色惨白,终于明白自身处境,阉奴没有穷追猛打,而是松开手退至一旁,欣赏他的惊慌和绝望。
想当初,他的父母兄弟和族人皆是这般绝望。
()他与蔡侯有深仇大恨(),今日见其落魄?()_[((),知其入上京必是死路一条,顿觉大仇得报,心中畅快淋漓。
载着蔡侯的绝望,马车一路前行,距丰城越来越远。
与此同时,西境诸侯齐聚晋侯大营,共襄会盟后的盛宴。
宴会开始之前,林珩邀诸侯入大帐,当众提出兵发蜀地,伐信平君,还政公子齐。
“天子封寡人为侯伯,委以重任。今代天子出征伐,夏末发兵蜀地,讨伐叛逆,诸位意下如何?”
林珩话落,帐内顿起议论声。
知晓晋侯善公子齐,诸侯对发兵早有准备。然而时间太过仓促,一时间举棋不定。
“夏末发兵,秋不能归,恐误粮收。”后伯开口道。
众人敬畏林珩不假,但粮食关系国祚,粮收至关重要,不能一言不发,总要摆出自己的态度。
有人率先开口,其余人纷纷应和。
“我等非不愿出兵,然粮收举足轻重,疏忽恐将绝粮。无粮民不饱腹,民无食则国内生乱,外征将士也无斗志,甚者哗变。”许伯说道。
这番话有理有据,算不得危言耸听。帐内众人接连点头,认为所言在理。
“确实如此。”
“粮收乃大事,不能轻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