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芷兰的情绪有些激动,她定定的看向阿伊腾格里,眼眶发红。有些话堵在她的胸口,似乎已经找到了宣泄的窗口,可话到嘴边,她又不知该怎么说了。许满仓一直坐在后面没有插嘴,阿伊腾格里的手段已经奏效了,远比他之前的方法有效。高芷兰大概率不是高大夫的女儿,这点许满仓早就猜到了。但因高芷兰始终没做什么过分的事,也未表现出任何威胁,再加上许满仓百事缠身,也就这么养着了。昨天他和阿伊腾格里说这些事的时候,也说了自己的猜测。他怀疑高芷兰是当初的乾国大将军陶陂故意放在他身边的人,只是一直没有证据。高芷兰不过是个柔弱的女子,又是以许满仓恩人女儿的身份过来的,他也不能向对待敌人一样对待她。这是许满仓的性格缺陷,在做某些决定时,他总是犹犹豫豫的,有时又患得患失。他总在想如果自己猜错了怎么办,如果高芷兰真的是高大夫的女儿,撕破脸的话,他又该如何自处。不过这些矛盾的心理在阿伊腾格里身上似乎完全不存在。很显然,阿伊腾格里是对的,她的做法也没什么问题。高芷兰毕竟身份特殊,不能让她一直这么不清不楚的留在部族里。阿伊腾格里的想法很简单,对许满仓有威胁的事,那就要第一时间清除。此时,阿伊腾格里抬头看着高芷兰,脸上还带着几分错愕,轻声开口道。“芷兰姐姐,你怎么说这样的话?”“你是哈只儿恩人的女儿,怎么”“我、我”高芷兰咬着嘴唇,还是欲言又止。她先看了阿伊腾格里一眼,又将眸子转向一旁的许满仓。眼眶中蓄满了泪水,那楚楚可怜的模样,看的让人心疼。许满仓心中微动,想着开口劝阻,但又想到这件事不能继续拖下去了,故此便没有开口。“芷兰姐姐,你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阿伊腾格里关切的问道:“有什么话你都可以明说,我让哈只儿给你做主。”“我,我的事,殿下也没办法的”高芷兰苦涩的摇着头,两行清泪滚滚而下。她并未擦拭,而是看向许满仓,似乎做了这辈子最艰难的决定,喃喃开口道:“殿下,我不是你认为的人。”“我不是高大夫的女儿。”她承认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许满仓甚至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但很快,某种无形的压力又找上了他,这种感觉让他心中悸动。高大夫的女儿到底在哪?她还在不在人世?这件事恐怕只能去问陶陂了。许满仓没有说话,甚至表情都不曾变化。阿伊腾格里也沉默了,她拉住高芷兰的手,轻轻的拍了拍,而后拉着她坐下。许是阿伊腾格里的温柔击穿了高芷兰的心,又或是刚才的话语击穿了她的心房。高芷兰的泪水开始止不住的向外涌,身子也颤抖起来。“我,我不是故意隐瞒的。”“他们,他们抓了我娘和弟弟,告诉我如果不来,就不会再见到他们。”高芷兰泪眼婆娑的看向许满仓,道:“殿下,我对不起你”她的情绪有些激动,此时似乎要起身跪拜,但却被阿伊腾格里牢牢的抓着,根本动弹不得。许满仓的内心不断起伏,他轻轻的叹了口气,道:“这些事,我早已经猜到了。”高芷兰闻言猛的一怔,随即双眸黯淡下来,激昂的情绪在瞬间冷却下来。她攥着自己的衣角,抽泣着轻声问道:“您什么时候看出来的?”“你主动找我要献身的时候。”“那您为何一直都留着我?”高芷兰抬头,在她的认知中,一个细作被识破就只有一个下场。她是个女子,又只身在北狄军中,那下场只会更惨。可许满仓明明早就看出来了,却并未点破她的身份,这让高芷兰有些不解。“你也不过是个苦命人罢了。”许满仓苦笑一下,道:“猜测你不是恩人女儿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真正想找的人,恐怕永远都找不到了。”“这些事既和你无关,我又为何要迁怒于你呢。”听得这话,高芷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双手掩面,泣不成声。阿伊腾格里轻轻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许满仓,朝他点了点头。许满仓抿嘴苦笑,也感觉心里发堵。高芷兰的遭遇就和早年的自己一样,那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她除了一直向前,除了想办法留在自己身边之外,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如果她死了,那在乾国被扣住的亲人,不一样也要惨死?现在的许满仓何尝不是如此,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们不过是不同案板上的鱼罢了。阿伊腾格里此时缓缓起身,伸手抚摸着高芷兰的背,轻声道:“芝兰姐姐,你不要自责了。”“哈只儿没有怪你的意思,我也一样没有。”“我们都欢迎你继续留在部族,哈只儿也一定会想办法救出你的亲人的。”高芷兰的内心几乎完全崩溃了,她没对阿伊腾格里的话做出任何反应。许满仓轻轻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而是起身出去了。这种压抑的气氛他有些受不了。他本人在经历类似事情的时候,还能奋起反抗,以死相搏。可高芷兰只是个柔弱的女子,是一只被投入狼群的羊,她能怎么办呢。许满仓在大帐中漫步,很快走出了大帐。部族的空地上还留有昨日宴会的痕迹,很多奴隶正在打扫。已经很多天没下雪了,部族内部的积雪被清理的很干净,露出了黑褐色的地面。巴特尔跟在许满仓身后,漫无目的的向前,很快走过一排毡房,许满仓的双目微微一凝。柯埭此刻正站在一间毡房门前,双手拢袖,面带轻笑。可他的目光却并未看向许满仓,而是看着许满仓身后的天外天侍卫。他眼中的威胁之意,几乎不加掩饰。:()乱世边城一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