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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陵西回府,昔日威武屋脊走兽已经生了青苔,一面雕刻着精美繁复游鱼的照壁也暗淡沾染着灰尘,绕过照壁,院墙老旧,房屋门缝里有着裂纹。
“公子回来了。”侍女行礼,接过乌纱帽,“几位老爷在正厅等您呢。”
于府早就听说了于陵西当众被带下去的事情,鸦雀无声,等于陵西进来,于老爷颤巍巍的站起来,拄着拐棍走过来,抬手打他:“逆子。”
于老爷一副被气得要晕过去的模样,几个兄弟没有一个拦的,于老爷打了半晌,二老爷拦下道:“大哥,再打无益,就是让他跪祠堂也没有用了,我们还是从长计议吧。”
“从长计议,还能怎么计?”三老爷又气又怒,气急败坏道,“我们家接连站错,父辈的一点名声都让我们败尽,子侄中陵西算是上进的,偏…有容皇后那档子事。”
“当年闹得那么难堪,那位可不是好相与的,容皇后肯不肯抬一抬手放于家满门一条生路还不知道呢,现在容皇后还没发话,先把陛下得罪了。”
在朝为官帝心最重要,景安帝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甚至不让他上朝,这帝心怎么办?至于容皇后,只看他屠尽柳氏满门,又把一直尽心尽力为他的前宰辅全族下狱就知道是个手段狠戾,心机深沉的。
“大哥,能否去定远侯府恳请一见?”一直没开口的于家四爷试探道。
“是啊,容逸现任骠骑将军,上柱国,备受陛下信任,听闻他性情温和,若是他能从中调和…”
于老爷沉默半晌,缓缓坐回主位,在兄弟们殷切的目光中,低声道:“我问了夫人,容逸唯有容皇后一个兄弟,当年夫人言辞不甚客气,气病了定远侯夫人,这容逸大怒当即允了陛下和容皇后的婚事,还因此被定远侯夫人责罚。”
于家几个兄弟都沉默了,众人眼前又是一黑。
“无知妇人!”于家二老爷气得胡须一阵颤动,他们在外面为官不易,家里却不知道艰难,随口就把定远侯世子得罪了,这些武将心性最是坚定,怕是嘴上不说,早就记恨上了于家。
以前于家鼎盛还不显,时移势易,定远侯世子是正经的国舅爷,想要对付于家怕是一个眼神就有无数人等着献殷勤把他们于家湮灭了。
“那陈家呢,他们可是于家的姻亲和定远侯府素有来往的,不如请他们为于家说和。”
“不用想了,那陈家见风使舵,前几日请陈大人来参加宴会,他们连帖子都不肯接了,对外还说什么是于家上赶着把女儿嫁到他们家的。”
“呸!明明是那陈修数次上门为幼子求娶。”
“若是早知道容氏有这般造化,说什么也不能得罪了。”
于陵西默然,他在朝堂上跪了半日,又在偏殿里静坐了半天跟着朝臣一起下朝,还要被叔伯责罚,他走到后院,于夫人忙抱住他,哭道:“我的儿啊。”
于夫人看他被打得面庞、脖颈上都是红痕,心中又气又恨,“你父亲责罚你,兄弟们也不拦着。”
“若不是我儿争气考上了功名,现在于家一个官绅都没有,他们还敢打你。”
于陵西叹气,把朝中的事情简略说了,“这景安帝和传闻中一样,不甚…聪慧,他好像很忌惮我。”
“忌惮你。”于夫人哭声一顿,惊诧道,陛下会忌惮一个微末的小官么。
“他似乎怕我和容皇后旧情复燃。”房内侍女早已退下,于陵西难以启齿道,他确实看重过容从锦颜色,但容从锦对他从未有过半分心悦。
于夫人悚然一惊,失了帝心已经是非同小可了,让陛下忌惮简直是把所有升官的道都堵死了,他们这种文官,是否升值全凭上级和陛下,没有一个上级官员会给被陛下厌恶的官员升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