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可说不准,”宋沂故意逗着人,“万一府城里头也有个什么张娘子赵娘子的来县城,我怎么能不接待呢。”
“哎呀,谁说叫你不接待呀,”边荣听得着急,忙跺着脚道:“我是说,你可不能把我排在后头去!抡起来,我们俩才是最先认识的,你忘啦,那时候你才来曾家,最先见着的人就是我呀。”
呵,还敢提旧账。
“是啊,怎么不记得?才见面就糊弄我要去行礼,后来还吓唬我来着是吧。”宋沂一指头就指向了那亭子,提醒边荣头回见面她还是小反派来着。
“这……我……”边荣心虚起来,磨蹭着脚哼哼唧唧哼哼唧唧,好半天才冒出一句歉语,“我那个时候,是怕你来了曾小姐就不和我玩了嘛,所以才想办法使个歪招想叫你出丑,终究是我的不是,我给你赔罪,好沂娘,你可千万不能记着这个仇呀,我现在不是改了嘛,和你才是最要好的。”
要是宋沂真记仇,跟那个什么王娘子好了,边荣非得呕死不可。
老人家有句话说得好,人是不能念的,你一念呀她就来了。
这不才念着王娘子,王娘子就真个到了后院。
连边荣娘亲都知晓的消息,王娘子哪里不知,她一改往常对宋沂边荣那副淡淡的态度,十分热情地走了过来,笑嘻嘻得恭贺宋沂道:“实在是大喜,我才回来就听说宋老爷要高升了,宋妹妹今后可有大福气要享。”
这态度叫边荣当即就把心提在了半空,脸上僵着一抹笑跟着后头,眼神却一个劲儿的只往宋沂身上望。
“这事还没有定准呢,王娘子说笑了。”宋沂十分客气地与人交谈,嘴里只有些客套话,趁王娘子没注意,还有功夫冲后头不安的边荣悄悄眨着眼,叫她只管安心。
玩归玩闹归闹,真说起来,还是心思简单的边荣做朋友更好,只从她的脸上就能看到内里,闹事也不至于太大。
王娘子就不一样了,先前她在曾徐二人之间的挑拨,总叫宋沂对她有些许防备。
她和边荣那一套可不一样,小女孩子起了坏心眼折腾人,再坏也只限于个人;王娘子可不同,她的算计朝着双方家里,差点牵连到父母,这可不像小孩子的手段,倒有些像大人了。
几人嘴上热闹的,说说笑笑进了里屋,王娘子一直拉着宋沂的手,两人紧挨着,倒叫宋沂近距离端详了一番王娘子,发觉王娘子的态度比先前热情,可她的脸色却比之前要憔悴几分,下巴都尖细了许多。
看得边荣都有些纳罕,等坐下时就凑到宋沂面前小声议论道:“奇怪奇怪,怎么快过年了她反而见瘦,在府城难道吃不着什么好东西?怎么瘦了一大圈呀。”
宋沂没回答话,心里却清楚得很,哪里是王娘子再府城吃不着好东西,分明是府城里有些人的言语刺得王娘子难受,吃不下去才对。
想想自己那个好姐姐信上提的,她每日家都跑到王娘子面前歪言酸语,嘲讽讥笑,那样撕破脸的针对,纵使王娘子有些心计,可这样明晃晃的当着众人,怎么叫她吃得消呢,这不,抵挡不住就跑回县城里了。
宋沂目测了下,少说也得瘦个十来斤,才能像王娘子这样明显。
嘶——这样想想,徐娘子好厉害的口齿,往日在曾玉英面前怕是还收敛了几分,要是当初就这样言语闹起来,只怕两家早结仇了。
几人在屋中才坐片刻,曾玉英便急急忙忙的出来迎接了,她的面色倒好,全然看不见前些时候的难过,一身红艳艳衣裙,显得整个人都精神焕发,头上手上也是全副首饰,叫宋沂看着,只觉这会子的曾玉英,和最初她见到的晏娘子更相像了。
边荣本来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只觉得今日自己和宋沂两人来了也只是个陪衬。
哪曾想曾小姐今日不知怎么的,意外转了性子,对待她们和王娘子竟然一样热情,拉着三人同等分的交谈,没使一个人受到了冷落,不对,边荣恍惚觉得,她待自己和宋沂更热情。
奇怪,怎么回事,她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曾玉英眼见着几人意外的神情,她只笑了一笑,不见往日的高傲,而是温声解释道:“先前我才从都城出来,被名利二字迷了眼,只知道交友看家世看背景,眼睛朝上头看去,全然忽略了你们,如今我要走了,才发现咱们的情意真挚,比外人口里说的那些珍贵多了,又哪里是家世就能拘泥的。
你我本不是一地出生,好不容易在此处结识成友,这份情意才是最难得的,将来山高水远,也未必能再见到。我这里准备了几份礼,还望你们收下,就是全了我的心意了。”
说着就叫兰香黄香捧了东西出来,先拉着王娘子,把自己上回在金陵买的一串珍珠首饰送给了她,把自己在县城里收的那些玩意儿送给了边荣,另外还有一整套的鱼样器皿,这是她上回摆宴席时见边荣喜欢,索性就全留给了她。
边荣万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得着回礼的,再看看她拿的比王娘子多多了,心里更是感激,只道:“我其实也准备了礼的,你这回回去不是一路上要走好久,我精心挑选了好些有趣的话本子,
保管你从来没看过的,等我回去就叫人送来,足够你一路看到都城去,在路上也不无聊。”
宋沂倒是不用叫家里人送来,她准备的礼物就随身带着呢,拿出来是一把七寸长的卷腰扇,扇面丝绸的平平无奇,只绣着蝴蝶戏花,可等宋沂把那扇棍底下一拧,竟露出了磨得尖细一根铁刺来。
“喏,”宋沂指点道:“这是我研磨了好几天的,可锋利了,平日你只把它插进去当扇子使用,若是万一遇到什么事,往这儿一拧就能开的,路上危险,求人不如求己,还是自己身上带着武器最安心。”
这果然是宋沂的风格,曾玉英看着都笑了,接过那腰扇就紧紧塞到了怀里,“你放心,我一定日日夜夜都带着它。”
她将自己从都城里带来的书籍送给了宋沂,这份礼物倒是不那么特别,价值还不如王娘子的,可等到末了,曾玉英才同宋沂咬耳朵轻声道:“我和我姨母夸过你爹了,等到过年时,你记得叫你家往我姨父姨母那里送礼去,多走走就有面子情了,这两年让你爹好好在县城里做官,说不准的事。”
这是真贴心体己的话了,能叫曾玉英这样的大小姐替宋沂她爹想法子帮衬一把,可见她是真把宋沂当成了好友。
宋沂也谢她这个情,与她心贴心肉贴肉的说道:“因此一回,你也多长些心眼吧,都城里可未必像府城里的那样好套话,你可一定要仔细仔细再仔细的相看才行,这事不能脑袋一热就做了决定,真相中了人,他家里,他好友,他亲戚都要想法子打听一遍再说。”
临别时,宋沂见曾玉英送她们到了大门口,依旧泪眼朦胧的,就朝她挥了挥手,洒脱道:“别难过了,这有什么,将来自有都城见面的日子去。”
既然自己去过府城,去过金陵,那为什么不能把旅途再放远些,去那国朝都城里逛一逛呢。
许是在外头待的久了,宋沂发现,延清县还真有些狭小,难得来此一世,家里又没了牵挂,若是不多走走,她岂不是白来了一趟。
“什么?你要去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