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手臂上时时还会泛起烧灼一般的幻痛。
在神女走后的第一年,幻痛开始减少,第二年变得更少,第三年几乎已经不会再出现了。
但一直到第四年,第五年,一直到卫青醒过来的那一年,烧灼一般的幻痛一直存在着。
就像他渐渐稀少地想起早逝的小外甥,但这么多年过去,还是一直会想起。
人一生有那么多伤口。
那也是一道看不见的伤口。
后记04
刘彻:
刘彻尽力克制自己不要去想。
他如常处理政务,时而往上林苑行猎,兴致勃勃地规划自己的帝国版图,听李延年在金殿上唱颂圣的歌。
尽力把自己每一寸时间都填塞得满满当当。
但有时候,在他的车驾行走在宫道上,耳边传来碌碌的车轮滚动声。
那种念头会突然浮现出来,就像是夜空中突如其来的一道闪电。
神女的离开,是不是因为他做错了什么。
或者说,是不是因为他做得还不够好。
这种念头只出现了一瞬间就被他按了下去。
他知道这种事不能多想。
失去的东西就让他失去,既然不可挽回那就不要挽回。
他理应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应该关注什么,念念不忘到最后的结局就是疯魔。
他也不是没有见过那样的下场。
神女走之后他做的那个梦,梦中那个疯狂又虚弱的,如同朽木一般不堪的老头。
有时候刘彻会想起那个人苍苍的白发和深刻的皱纹。
往好处想这证明他年寿长久,是吉祥的征兆。
他拒绝去想在那长久的年寿中,那个人遭遇了怎么样的折磨。
是,他不否认那就是他自己。
正因为见过了那样的自己,所以才会生出恐惧,忧心自己终有一日也陷入那样的境地。
那个刘彻他求索无门,走到了死路的尽头,疯狂是无可避免的下场。
而他不一样,神女已经离开了,可神女留下的那些东西是没办法带走的。
他有充足的粮草,悍勇的军队,英明的将军。
他年纪轻轻就已经终结了匈奴这个流传在刘氏血脉中的恶毒诅咒。
死后他将有一个辉煌的庙号,后世倘若有人修史,提起他的名字,在历世帝王之中,也要写一笔年少有为。
他和那个刘彻本质上是一样的,唯一特别的是他稍微有一点运气。
就因为那一点点的运气,已经注定了他不会癫狂可怜到杀妻杀子,又下轮台诏。
天命在我。刘彻在心里说。
他尽力的让自己不要去想——在神女还在的时候,他曾经奢望过那不朽的长生。
可能是功成名就被神女吞进肚腹中的长生,也可能是其他种类的长生。
尽管异想天开,可那点运气偏偏就眷顾他,神女偏偏就降临在他身边。
所以为什么不能奢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