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忘记了。”北泉快速画了个简单的符咒,拍到了祝泓汯身上。“下了地府的魂魄大都心有不甘,未免他们互相抱怨,所以纸城里不能随便说话。”北泉向卫复渊解释道:“只有到了判官面前,它们才被允许申诉冤情。”卫复渊“哦”了一声,总算明白北泉千叮咛万嘱咐他不能说话的原因了。北泉又转向祝泓汯:“现在,你可以开口了。”祝泓汯试着清了清嗓子。“咳!嗯,咳咳!”发音清晰,确实是他本人的嗓音。祝泓汯抬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这四个字。“你们……究竟是谁?”许久未曾开口,祝泓汯似是快要忘记应该如何说话了。他的吐字很慢,发音有些含混,断句也不太自然:“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先回答你的就可以了。然而谁干谁知道,民俗学研究其实是非常辛苦的。祝泓汯供职的研究所给他安排了一个小团队,连他本人在内,一共三个人。另外两人,一个是所里的研究员,另一个是个学考古的研究生。大约自三年前开始,祝泓汯他们就在进行一项西南地区的民俗学研究课题,专门考察当地的祖先崇拜与祭祀风俗。课题开展了三年,这三人小团队也跑遍了西南地区的穷山恶水。然而大约在一年前,队里的研究生学成毕业,而另一名研究员也因为家里有事临时请假两月,只剩祝泓汯一个人仍然坚持继续他未完的乡野考察。祝泓汯坐在那张瘸脚的椅子上,将他在阴间仍然笔耕不辍的记录拿给北泉和卫复渊看。北泉接过,一页页翻看起来。卫复渊好奇地凑过去,一看纸面就立刻蹙起了眉。纸是皱皱巴巴的白宣纸,看上去像是从废旧的纸扎品上撕下来的,写字的笔是毛笔,而“墨水”则是某种说不清是红还是黑的,颜色深沉的液体。其上所书的,是卫复渊完全看不懂的,真正的鬼画符。在卫少爷看来,这些都只不过是随手在纸上勾画出来的曲线和墨点而已,和三岁幼儿的涂鸦没有区别,根本不能称之为“字”。他悄悄瞥了一眼北泉,发现北泉竟好像能读懂这些古怪的线条一样,看得很认真。等北泉将那叠“记录”看完之后,祝泓汯才接着说了下去。“我记得……那应该是去年的5月8号。”祝泓汯说道:“当时我一个人在祈县以南大约六十公里的小村调查当地的民俗,有个老乡告诉我,隔壁村来了一个‘铲地皮’的“老板”,手里似乎收到了两件好货。”“铲地皮”是文物贩子之间的行话,指的是到农户家中捡漏,从不识货的人手上低价买入古董的行为。而“老板”指的当然是来捡漏的古董贩子了。改革开放初期,古董市场重新繁荣,有了市场需求,就会有应运而生的商家。文物贩子一波一波地往农村跑,把“地皮”给“铲”了一遍又一遍,不管真古董假文物,但凡有那么一点儿可能性的,就连人家老乡的酸菜缸子都不放过,五十块钱绑上板车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