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活得如此艰难。
办公室里,下属说了这事后,只得到一阵沉默。停了半晌后,意会的主动离开了。
由於眼下局面实在太过不好,温慕寒抽空去拘留所里见了老爷子,期望得到指点。
爷孙相见,他惊愕地发现,之前爷爷身上的那股精气神好像忽然全没了,一下变得老態龙钟,甚至感觉一点活气都没了,活脱脱就像一具披着皮的骷髏。
但这才几天?
看见他来,温老爷子像是早有预料。两人隔着玻璃拿起通话的话筒,不等他说些什么,头髮花白的老人就直接问:「家里的情况愈发不好了?」
岂止是不好。
见他欲言又止,本就老態龙钟的温老爷子,此时更像是老了十岁,时光像是在他身上突然加速了,最后一股生机似乎也在被迅速抽干。看着这样的爷爷,温慕寒有些於心不忍,但今天他来是带着任务的,所以还是三言两语地说明了眼下的情况。
温慕寒:「爷爷,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墙倒眾人推啊,假如股东们稳不住……」话说到一半,温老爷子忽然像是记起来什么,着急的拍打着玻璃:「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慕寒,你去找余缺,现在只有他能救我们温家!」
看着老人情绪激动、语无伦次的样子,温慕寒莫名有种寒意在背后升起,他语气迟疑:「余缺怎么可能会帮我们?」
父亲曾让他对余缺的公司下手,后面母亲一直强调余缺是杀死父亲的凶手。再到后面,警方忽然就动手清查天机楼这个邪教势力,他们一家子里大部分都戴上了手銬。
在后续的盘问中,他第一次知道,温家竟然掺和了那个叫天机楼的不少事,虽然证据里没有指向他,但他也被警方一轮轮盘问,从而也得知:他们温家做了许多错事,这个过程里,余缺就是最主要的受害人。
且不说余缺有没有能力,光是態度上,都已经和他们温家是死仇了。
「他当然会帮!」温老爷子表情激动:「他是你一母同胞的兄弟!血浓於水,温家本来也就有他的一份,於情於理,他都该帮你!」
温慕寒眼睛瞪得极大,惊诧之下站了起来:「爷爷你说什么?」
「你没听错,他是你兄弟!不相信你就亲自去跟他验血。」温老爷子那双枯瘦的手按在玻璃上,如同腐朽的树根在上面攀爬,他此时心中已经重新燃起了希望,浑浊的眼里蒙着层淡淡的光:「你不知道,余缺他很不一样,以他身上的气运,只要能把人带回来,我们温家能至少能再有五十年荣光!」
「慕寒,你听话,你赶紧去找他,就算是用求,也得让他回来帮你!」
「我们温家这么多年的基业不能倒哇!」
这一瞬间,温慕寒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但头髮花白的老爷子言辞激烈,好像他不应,就要直接厥过去。
「……好,我去找他。」
第67章
温慕寒答应去找余缺,其实並不是认可「气运」这个说法,也不认为余缺有能力帮自己渡过难关。现今的温家腹背受敌,各方面都受到了重创,早已不是简单的投入几笔资金就能解决。
不过,把温家从现在的境遇里捞起来难,换个方向,劝说余缺罢手,不要再给温家添乱,倒是可行。
——在家里出事后,余缺就伙同他那个情人司妄,形成了狙击温氏集团的一股重要力量,屡屡在关键时刻给他们造成一些不小的麻烦。
既然他们是血亲,温慕寒不求他能调转枪头,用自己的基业对温家施以援手,但求他能放下芥蒂,最好在邪教这事上能以受害者的身份出具谅解书。
这样,温氏集团少一股敌对势力,他也能稍微松口气,算是给股东们一个好的信号。假如亲人们能被放出来几个就更好,可以一起专心应付眼下的状况,想办法把整个家族从泥潭里拉起来。
只要余缺能答应这个条件,后面温氏集团起来了,温慕寒愿意让他回家,给予他那份应有的资產。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比起现在和其它势力一起撕咬温氏集团身上的「肉」,他们握手言和,之后情况稳定下来,得到的利益会更多。
自认为足够有诚意,双方互惠互利,且所求不多,於情於理对方都该答应。但实际上,他几次约见都只被那些秘书助理敷衍过去,后面终於在宴会上碰见,找机会拦住人,说出来理由后,余缺也只是戏謔的看着他。
宽敞明亮的走廊,墙壁上悬掛着的油画描绘出大片白色花朵,余缺站在画作之前,盛放在西装外套口袋里的同色玫瑰,让他仿佛和身后的画作融为了一体:「温先生,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这些,背后大概的內情应该也已明確。」
二十多年前,温家开始走下坡路,內部几个儿子还像「夺嫡」一样爭权夺利,当时温瑞选择和天机楼合作,献祭了自己的孩子,之后就成为铁板钉钉的继承人。即使拋开那些不知真假的邪教仪式不谈,他拿孩子当筹码,换取自己的前程,这点是板上钉钉。
温慕寒:「这件事是温家对不住你,但是……」
「我很好奇,」余缺不耐烦听他废话,语带嘲讽:「假如当初被当作交换条件给出去的那个孩子是你,我们人生对调,你会接受这个结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