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定楠客客气气地将大夫请下了马车,紧紧抓住了宁言之的手,悄无声息地红了眼眶。即便是猜测宁言之又去做梦了,他心里也没底得很。——————宁言之不是很清醒。他浑浑噩噩的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处。眼前的人熟悉得很,也陌生得很。像是严定楠,又不像是严定楠——严定楠对着他的时候,可未曾有过这么陌生的表情。冰冷、沉默。马车是一样的马车,来的太监也是一样的太监,周围风景树木一如既往,连远处的村庄都相似。还是昨晚停车时的模样。可他就是觉得不一样。连他自己都不对劲得很。比如现在,他本意是想要去拉严定楠的手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上了马车,冷着张脸坐在一边。宁言之隐隐约约发现了一点端倪,脑子却昏昏沉沉的,什么都记不起来。很快,严定楠也上了马车,两人相对无言,各自沉默。宁言之本能地想说些什么,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只能闭着眼开始养神。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开始恼了。可无论他心里恼成什么样,情况还是毫无改变。如此沉默着走完了整段路。宁言之也被磨得没了脾气。到京城前的时候,严定楠难得开了口,说道:“王爷,此行危险,诸事小心。”宁言之支棱着耳朵,把这句话回味了一边又一遍,而后他听见自己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天地良心,他真正想回答的是“放心我一切都听你的一定小心护全自己也护全你”。然后,车厢里又没了声息。等到了静王府,“宁言之”就率先下了马车。可他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是可以看见在自己身后的严定楠的神色。冷到了人心里,刺骨的寒。他察觉到严定楠下马车的时候,似乎是跳得猛了,脸色白了白,半晌才缓过来。宁言之下意识地将目光挪到了对方的肚子上。果然,对方正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撑着马车。他很想走过去扶着他,将严定楠揽进怀里,吻一吻他带着冷汗的额头,再替他揉一揉肚子。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他就那么处在自己和严定楠之间,看着自己的背影,看着严定楠隐忍的神色。宁言之猛地灵台清明,知道了自己是个什么情况。这是过去,而他是漂浮在时空中的一抹游魂,借着不知名的力量窥探过往的真相。宁言之本能地想要闭上眼,他什么都不想知道了,他只想回去,抱着严定楠,和对方说几句话。可他什么也选择不了。可他还是看着严定楠若无其事地跟上了“自己”,只是笼在宽大袖子里的手握得泛了白,青白。宁言之觉得,如果可以,他此刻应该已经红了眼,想要落泪。他居然一直是这样对待严定楠的?而自己居然连一个好脸色都不肯给他严定楠居然还肯好好对待自己,还肯为了自己不要命?他怎么就这么傻呢?宁言之沉默着跟了上去。时间其实很紧促,不过一会儿就有人来宣静王与静王妃进宫,“宁言之”也接了圣旨。严定楠自然是一直跟着接了圣旨的“宁言之”,寻了个无人的地方,轻声劝道:“王爷刚到王府,便有人来宣旨让王爷进宫,只怕其中有诈,。”“况且皇兄比我们早到京城,这一路却未曾听闻他们的消息……”可宁言之却听见“自己”答道:“父王病重,自然思子心切,时刻关注王府动态。”“至于皇兄,自然是呆在宫里照料父皇。”他看见“自己”安慰似的拍了拍严定楠的背,说道:“不必太过忧心。”这句话说完,“他”便走了。宁言之看着严定楠垂下的眼里似乎泛着水光,心底疼得厉害。可不过一息,严定楠就又收拾好了情绪,寸步不离地跟着“宁言之”,替他观察着周围的环境,预防未知的危险。片刻之后,去往皇宫的马车就备好了,两个人坐在了马车里,看着匆匆而逝的风景。“宁言之”忽然说道:“不知父皇病情重不重。”严定楠抿了抿唇,答道:“父皇乃真龙之子,自然万寿无疆。”“宁言之”似乎是笑了一下,却又像是没有笑,“他”不再开口了。谁都知道严定楠说的是不可能的。延庆帝只是个普通人,既不是真龙之子,也不可能万寿无疆。宁言之忽然看开了,延庆帝原本就身体衰弱,又整天陪着皇贵妃呆在后宫,身体一日不如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