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她放下来的时候,领口全都被汗水湿透了,他没在意,反而问她。
「小兄弟,你家住哪?我去叫你家人来接你?」
邓如蕴看向他的脸,少年额角有豆大的汗珠落下来,从他突起的眉骨落到他的眼窝里,又顺着高挺的鼻樑下来划过紧抿的唇角。
那一刻,小姑娘心口砰砰乱跳了起来。
她没说自己不是男孩,也没说自己家在何处,更没说自己姓甚名谁,她只觉得自己整张脸热到了不行,好像中暑了一样。
她甚至不敢再向他看过去,直到,「我家人刚才去叫人了,应该马上就过来了,你、你要是有事先走吧?」
他犹豫了一下,他说他確实还有事在身,可他却也没有直接走,反而从箭篓里取出一支利箭来,放到了她腿边。
「这个你拿着,若有状况还能防一下身。」
小姑娘向那支箭看过去,看到了上面刻着的字:
越。
滕越。
其实她,早就知道他的名字了
她跟母亲的打赌没贏,可从那开始,她就总是往他练功的山崖间跑。
只是她总是躲在树后面不敢露面,只就这么偷偷地看他两眼,心跳就快得不行,她不敢想像自己若是上前去跟他说话,会不会直接昏过去。
他真的只要没有随军离去,就每天都来,他的骑射功夫在这无人的山间越练越好,他以为自己从没有人看见,可是在他不曾发觉的地方,有那么一个情竇初开的小姑娘,一直看着他。
她看着他从寂寂无名的小兵,慢慢骑上大马,率领眾兵,从百户,到指挥,再到后来戍边的大将,再到统兵三千镇守边关的游击将军!
柳明轩,幽暗的室內。
邓如蕴笑着把所有的一切能让他猜到的,都尽数隱去。
她看着他,她告诉他。
「将军一定想不到,我有多痴。」
她说着自己最是懒床的人,却为了见他,总能天不亮就从床上爬起来,去他练功的地方找他。
「我会陪他一起练功,看着他骑马射箭越来越好,然后等他练完,跟他一起去街上的早点铺子吃饭。」
他走在前面,她就跟在后面。
她听见他点了凉糕,她也跟在后面点上一盘,吃不了就兜回家。
床边幽幽烛火下。
滕越看着她提起那个人,嘴角就止不住上扬,她眼中有泪,却透过眼泪透出光亮来。
她说她陪那人一起练功,陪他一起吃饭,跟着他一块到夕阳落下的山巔骑马,看着他的骑射越来越嫻熟,跟他討来每一支刻着他名字的箭,收满了整整的一篓。
滕越突然想起来了,那时他在邓家的院子里,就看到了一篓装满了军中箭矢的箭篓。
他怔怔地向邓如蕴问了过去。
「那篓你一直收着的,就是他的箭?」
邓如蕴微顿,她没想到他还记着。
她看着他,缓缓点了点头。
「对,我当时骗了将军,那篓不是哥哥买来玩的,那时他的箭,是那些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留给我的念想。」
滕越嗓子疼到几乎说不出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