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换了一身秋香色褙子,比方才穿的略厚一点,好像是要出门的样子。
没等他开口,她便走过来同他道。
「将军回来了。只是方才我外祖母有些不適,我看今日恐怕要辜负将军的好意了,得送她老人家回去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虽然看着他,目光却有些微游走似得。
男人身形定在院中,定定看住了她的脸。
「那蕴娘呢?要亲自送外祖母她们回去吗?」她都把衣裳换好了,可见是要出门了,但他不得不提醒她,「你的伤还没好」
然而他说了这话,她却回道。
「将军说的是,我的伤还要养些日子,外祖母和涓姨实在不放心,我便同老夫人说了,陪她们过去住些日子再回来。」
她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老夫人已经答应了。」
庭院里的天光暗淡而凝滯,滕越没想到她不仅要把家人送走,连她自己都干脆走了,甚至还去了一趟沧浪阁,跟母亲说过了。
沧浪阁距离柳明轩可不近,而她多半没让秀娘去跑腿,而是自己亲自去了。
那么远的路她的伤就不疼吗?还是疼也忍了,非得离开呢?
闯堂风扫了过来,他看着身前的人,见她腰板直直挺着,目光却只看向別处,风丝吹不动她脸上的情绪。
她想到她之前的作为。
他与她的这桩亲事在世人眼中极不相称,旁人无不觉得她闔家都攀在了滕家上,而她確实一时无力支撑整个家,把家人接进西安后都只能暂住在母亲的陪嫁宅子里。
可她不曾伸手向他要钱贴补娘家,滕家给她什么她接什么,不给的她从不曾要过;
玲琅一个四岁的小姑娘,拢共吃不了几口饭,她因着孩子生病把她带来,却没把她真正待到滕家人脸前,只让她住在后罩房中;
如果不是今日他撞见了她和家人相见,她也定然不肯把他们接进府里来
当然,她眼下还是要把她们送走了,连她也一併走了。
她不是贪婪取求的人,恰恰相反,她是个自有脾气,且有骨气的人。
滕越忽的想起了一桩搁置了很久的事。
他在成婚第三日就去了边关作战,回门的事情一直放着,他这次刚回来的时候还想起了一回,那时候他提了一句此番没时间,再另寻时间陪她去。
那时她回应他,「将军得空再说不迟。」
他那会只觉她是木訥,但也对他无甚要求,或者她自己的娘家也没有太多想回的意愿。如今看来,恐怕完全不是他想得这样。
穷人且不食嗟来之食。
他那样的態度,她根本无意带他见她家人
男人倏然沉默。
院中风大,他想引她到避风处说话,她似乎觉得没什么必要,但还是跟着他过来了。
她还道,「让将军忙乎一场,真是不好意思。」
她话是这么说,但滕越竟从她口中听到几分不易察觉的轻快与愉悦。
他心下却莫名一酸。
好,他尊重她的脾气与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