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冬尽派严明到自己的身边,只是因为严明和那帮奴兵打架不要命?是一支精锐中的精锐?恐怕不仅仅是因为这个,蒙遇春看着中军帐,神情多少有些复杂,他的这会儿心情难以言喻。
军中的不管哪个将领,都会有带兵去南雁堡救援的心,而严明不一样,这个是严冬尽从河西带回来的奴兵头领,是严冬尽的亲信,受着严冬尽的救命之恩,而对莫桑青,严明则没有辽东诸将的那份心,所以自己若是违抗命令,执意带兵去南雁堡,严明就是那个阻止自己的人。
至于这个奴兵头领要用什么方法阻止自己,蒙遇春拒绝去想这个问题。
严冬尽在用自己的同时,也在防着自己,一时之间,蒙大将军是真分辨不出自己此刻是怒是喜来。他生气,是因为这个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小子,怎么可以不信任他?他又觉得自己应该高兴,莫桑青没有托付错人,他和莫大将军都不在的时候,严冬尽是可以挑起辽东这副重担的。
“回营,”马鞭一扬,呼哨声起,蒙大将军的战马抬一下前蹄,之后就往前飞奔而去了。
严冬尽独自坐在中军帐里,跟蒙遇春说话的时候,他一直很冷静,这会儿一个人坐了半天了,严冬尽张开握紧的手,手心满是汗水,他也只是表面冷静罢了。
风从帐外灌进来,将邱岳的信从桌案上,吹到了严冬尽的膝上,严冬尽看着这封信,突然就暴起,将这封信撕了一个粉碎。
如果大哥出事了,怎么办?
他日后要怎么将他叔父交待?
他还有什么脸回去见莫良缘?
他大哥伤了,残了,死……,严冬尽又抬手掩了面,他一个也受不了。
坐不住,就又站起来,严冬尽如同困兽一般,在中军帐里转圈,“去黎民百姓,”严冬尽骂:“这些人关我什么事?我连自己的哥都护不住,我还装什么英雄,守鬼的天下?”
帐门帘被风吹得高高掀起,成了碎片的信纸开始在中军帐里胡乱飞舞,看在严冬尽的眼里,让他突然就想起,他在日落城,守备将军府的厢房里,看见的那张纸钱了,严冬尽拧了眉头,举了坐椅,就往白纸最多的地方砸去。
坐椅飞起,重重地砸落在地,发生很大的声响。
“严少爷?”帐外的侍卫被惊动了,忙就冲帐门里高声问道。
严冬尽吸气,说了句:“没事,椅子倒了。”
侍卫们面面相觑,又都一起看向了展翼。
展翼冲侍卫摇一下手,让众人稍安勿躁,伸手将被风吹着掀起的帐门帘拉了下来。
没有了风,在中军帐乱飞的白纸纷纷落地,严冬尽发间,肩头顶着几片纸屑,站着发呆。
展翼扭头看看被自己拉着的帐门帘,忍下了自己进帐去问个究竟的冲动。从知道是邱岳命人送信来后,他这心就悬着了,怎么会是邱少将军写信过来呢?有他们少将军在,邱岳能他家严少爷写什么信?展翼不敢顺着自己的这个思路往下想,他怂了。
中军帐里,严冬尽走到倒在地上的坐椅前,弯腰将椅子扶了起来,这椅子很结实,被他狠狠砸了这么一下,都没有散架。严冬尽在这张坐椅上又坐下了,头仰在椅背上看白色的帐篷顶,整个人脱力一般,动弹不得了。
天下万民,谁生谁死,这真不关他的事,可,严冬尽紧紧地抿着嘴唇,抬手擦一下眼睛,他的手背就这么湿了,可他得护着这些人,守着这块地啊,不然,他大哥就是死了也不会放过他的吧?
想想自己做的安排,严冬尽又笑了起来,抬手给了自己一记耳光,他也别怨他大哥将事情做得太绝,心太狠,他不也一样?他不乐意,这会儿也不得老老实实,做一个忠臣良将吗?无可奈何,这还不像在京城那次,那次他自己都快死了,还指望莫良缘护着他,这一次他手握重兵,号令三军了,可又怎样?他还是不能随自己的心愿办事。
“严少爷,”帐门外这时传来阿明仔的声音。
“进来,”严冬尽抬手狠擦一下眼睛,让自己神色如常的同时,严小将军说话的语调也很平稳,假的很,却也是无可奈何。
严少将军说,那个王八蛋
一天之后,去探路的探马还没有回来,军营里已出现了好几个版本的流言,其中最让三军将士听了心惊肉跳的一个版本是,少将军中计,他自己及五千兵马,被蛮夷的八万大军围困在南雁堡。
严冬尽对此的反应极快,流民出现之后,严冬尽便传召了众将到中军帐。
蒙遇春是忧心忡忡,这事儿他没办法替严冬尽出面,他也不知道严冬尽要怎么跟众将说这事儿。
严冬尽还是一张冷脸示人,目光冷冷地扫一眼在自己面前的众将,因为人数多,所以众将分左右站了四排,严冬尽的目光在众将的面上虽然不做停留,但一个人也没落下。手指在帅案上敲了一下,中军帐中的窃窃私语声便消失了。
“我大哥是带兵去了南雁关,”严冬尽开口冷声道。
中军帐中响起好几声倒抽气的声音。
严冬尽道:“不过我大哥带着的可不止五千人,至于什么木术带了八万人马,呵,这也是胡扯。”
众将面面相觑。
严冬尽站起身,走到身后的地图跟前,手里的笔在黄沙堡的位置上虚画了一个圈,严小将军道:“黄沙堡,这里会是我们与铁木塔决一死战的地方,我们在前,邱岳将军带着由浮图关出关的大军在后,现在铁木塔的前后退路都被我们前后堵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