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白淳已经气得脸色黑里透红,红里透紫了,若非一众侍卫,即卿长渊的眼目在此瞧着,他少不得要破口大骂一番。但云奚此话一出,顿时又成了那有些瑟缩害怕的温和胖老头。胖老头笑眯眯的,“娘娘说笑了,哪里有什么药。”云奚直白道:“就是你今个给我下的药,之前给陛下送去的药。”白淳没想到云奚察觉了那盏茶,更没想到云奚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他脸都白了,“你可不要信口胡说。”白无尘也吓着了,“你莫要胡说!”白淳和白无尘想得很好,宫里有他们的人,并不会出差漏,宫外他们的人更多,嘴也紧。就算是云奚,他们只要矢口否认,也不能平白无故就说那药有问题。更何况,云奚应当没什么道理找死。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旁的不说,只顶替入宫一事,便是不得了的欺君大罪。想到这里,白淳黝黑的脸上浮现了残忍,阴郁,和恶毒。但谁会怕一个挤眉弄眼的卤猪蹄呢。云奚:“你不说?”白淳意味不明道:“娘娘,您可别忘了自个是怎么入的宫。”威胁意味很浓,云奚也果断道:“好吧,你们不说,我回去跟陛下说,让陛下去查。”此话一出,不止白淳白无尘,扶贵也是一惊。他觉得自己似乎少经历了什么。早在埋伏在窗下时,扶贵就做好拔腿就跑的准备。他以为娘娘听了墙角,就会一切从长谋划,先虚与委蛇,假装一切都没发生,再慢慢打探。结果好家伙,人直接捆上了。后来进了厅中,他以为娘娘会一切从细研究,先去查花魁,再审书生,最后再捉人。结果哐哐哐,人直接扛走了。再就是方才了,听着就是什么不小心就要掉脑袋的大事,好歹捯饬出一些物证人证啊…这疾风迅雷雷厉风行的,都让人忍不住以为娘娘想早日回宫找死呢。云奚不想找死,但他确实想早日回宫。都出来一天了,一天啊,十二个时辰,九十六盏茶。之前在宫里,就算不能舞到卿长渊面前去,好歹蹲路边还是能看上一眼的。他现今出来了,还要怎么看卿长渊?都最后一世了,看一眼少一眼,没看多亏?越这样想,语气越坚定。云奚往凳子上一坐,“不管了,本宫要回宫跟陛下禀报此事!”白淳:“不不不,有话我们好好说。”云奚:“不必说了,本宫要回宫禀报此事。”白淳:“那药当真不是什么恶药,儿啊听为父解释…”云奚:“不听不听,本宫要回宫。”…宫外闹闹腾腾,宫内一片静谧。没有再出现在草地里的旋风小陀螺,没有午间送来的奇形怪状餐点和五颜六色汤汁,没有随时随地可能出现在眼前的人,卿长渊叹了口气…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宁。他从前只觉生活波澜不惊,乏味至极,直到遇到了云奚,才知平凡可贵。将一沓早早批改完毕的奏折放在案上,卿长渊心想,他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但直至深夜,卿长渊也不曾入眠。新换的锦被散发着蓬松的暖意,萦绕着干净的馨香,纵是如此,卿长渊闭上眼还是忍不住想起自己睁开眼时,是如何亲密无间地躺在那人怀里。——手脚交缠,耳边是沉稳跳动的心声,十指相扣,额间抵着那人的下颌。是十分温暖且柔韧的身体,卿长渊将鼻尖以下藏在被子中,心想,他最近一段时日,都不要再听闻关于那人的事了。但天边擦亮,侍卫长便入宫叩门。是汇报皇后在宫外所作所为用的,他向卿长渊细致地讲了一番云奚到药房里闻了些什么,到膳房里吃了些什么,以至到厅堂里,遇到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事无密细,悉数以报。卿长渊在听说了那书生的事,以及皇后所说的话后,神情有片刻的怔忪。他眉眼间的戾气稍微收敛,“所以急着前来的缘故是什么?”本该三日一报,但这才一日不到。侍卫长有些瑟缩,“娘娘说白家送来的药有问题,他要回宫亲自和您说。”听到“药”时,卿长渊的眸中有暗色一闪而过,但很快的,就被“回宫”二字吸引了注意力。薄薄的眼皮垂了垂,“药的事情孤会查,但此事孤既已知晓了,便让他不必着急回来了。”顿了顿,少有地补充道:“便说让他多在相国府住段时日,以慰思亲。”侍卫长更瑟缩了,“可娘娘、娘娘已到东明宫外了。”卿长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