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女孩身子微僵,轻轻抬起头两颗圆圆的眼睛看着莫赠,眼中流出一丝期许,和卑微。年少白头的人是有,可是这孩子连眉毛皮肤都白的骇人,怪不得这嚒嚒像是甩狗皮膏药一样,将缘江扔给莫赠。莫赠轻蔑笑道:“那就有劳嬷嬷了。”说罢领着缘江入了苑,嬷嬷面漏喜意,匆匆退下。“她嫌你罢。”里屋桌前,那白袍长衫煮茶女子,格外显得引人注目。缘江吓得跪地,“求少奶奶别赶我走,方嬷嬷嫌我,邻居嫌我,爹娘也嫌我,为了家中弟弟,爹娘半吊铜钱将我卖到齐府,少奶奶,缘江当真没地方去了……”不是说特意挑的吗?莫赠拨了些茶叶入壶,“缘江是原来的名字还是入府改的?”缘江颤音道:“改的,贱婢本叫李九江,因生来白发白眉,想因缘改命,便,便入府时改为缘江。”“女孩儿怎起个如此少年的名字?”莫赠问道。缘江将头埋的低低的,白袄上几个不对称的补丁尤为显眼,“爹娘想要个男孩儿。”莫赠盯着壶中茶色渐浓,又道:“你多大了?”“十,十四。”“该嫁人了。”莫赠淡淡道,缘江背后吓了层冷汗,求道:“少奶奶千万别赶缘江走,缘江不嫁人!缘江不嫁人!”就凭她现在寄人篱下,除了被继续卖来卖去,怎么可能好生嫁人?谁都嫌她!她许是难忍什么,莫赠停下自己的动作,朝她笑道:“去内院儿领套床褥,跟织婆要三套秋裳,记在我名上。”“少,少奶奶?”缘江不可相信道。府中地位高的婢子,一季不过两套衣服,而莫赠却给她三套,这意味着什么?“还不快去?”“是,是。”话落缘江跌跌撞撞差点儿撞到门头。莫赠继续起茶倒茶,在屋里坐了会儿,起身往苑儿外走。齐府东苑为主苑儿,位置好,房屋看的出来翻新过。为了让齐棣住的舒坦,齐元自愿住的偏一点儿,可是再偏也偏不了多远,东苑单独分出,苑前便是主堂主室。汴京城官员一直以廉洁从政,府上也是能省则省,府大了不太好打理,也会遭人闲话。齐府正好,不大不小。井鬼来齐府不久,莫赠还未细细看这府。院儿里仆人不多,暗中护卫也不少。莫赠慎行到后院儿,看到口井欲取水。一种茶每个人泡出来的味道不一样,这种事应当亲自做,不能让别人顺手帮忙而毁了一壶好茶。齐府水清明,莫赠也不自觉下劲儿捞水。有三四十黝黑皮肤仆妇匆忙赶来,低头拉着桶绳,“少奶奶,这,这井水不好,院儿前有口,齐府水资大多来自前处。”莫赠扫了一眼仆妇身后,那些下人或是惧怕,不敢近身莫赠。“为什么不喝此处水?”莫赠紧盯着她道。她被看的无措,一手拉着桶绳一手拽着磨损发白的衣角,眼神飘忽不定道:“这水咸的很,难喝极了!”莫赠淡淡道:“无妨。”说着将桶扔了进去,那仆妇见了,竟退后几步不敢往里头看。莫赠心底自然觉得不对劲儿,可还是打了水。桶落井中,轻轻放入才挨到水面突被弹起,莫赠皱眉,将头探去,水面不见光有些阴沉,井壁附着着一些东西,不似青苔倒有些发红。再隐约,仿佛那水,越看越纯净。莫赠不自觉想要去捞,身后突然有人一把抱住莫赠,二人摔倒在地一群下仆跑来扶他们,莫赠这才缓过神来,方才,是中了什么迷?“少奶奶没事吧!少奶奶!姜妈您就和少奶奶说了吧!”有的胆小怕事的十一二岁小女孩儿,吓得抹鼻子。莫赠一记眼刀看去姜妈:“这井有问题?”姜妈恨恨的往那孩子身上拍了几下,“说什么胡话!大白天癔症什么!不怕少奶奶笑话!”“呜呜呜,那井里有鬼!”小婢女哭道。莫赠一怔,有鬼?天大地大人杰地灵,莫赠不信有鬼也不信人心。齐府若是闹鬼,早就有碎语传进巷语,可莫赠之前不曾听说。或者齐府保密意识做得好,不过莫赠都嫁了进来,齐府有鬼之事,按照齐棣的性子,早就把这口井封了。很显然齐棣不知道。莫赠手里还拉着桶绳,桶被她们方才的动作拽出,里面还有一些水留在桶底。莫赠把衣服收拾干净,将所剩无几的水提起,后门却传来的喧闹声。姜妈在齐府很长时间了,她快速反应过来大声喝止,门却被生生撞了几下,门缝大开,从里面挤进来一白面扑粉男人。头顶金龙二层,饰东珠八,上衔红宝石,着衣领茶色五爪龙袍,朝带色用金黄,金衔玉方版四,每具饰东珠二,猫睛石一,骚气至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