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昭宁官复原职那日,已是中元节前夕。身份的恢复,最无法接受的不是都察院的那些言官老臣。而是盛元中。就连盛老夫人都已逐渐接受现实。可盛父却还是久久缓不过神来,沉寂了许多时日。他并非是陷在了儿子变女儿的打击中不愿承认,而是在想,盛昭宁流落在外的那么多年里,孤苦无依,是不是也像现在这般,只有扮做男儿,才能有那么一丝微弱的自保能力。回到盛家后,却还要满载着盛家的兴衰,隐瞒身份,独自一人背负家族之重,科举入朝。她的内心又会有多么害怕。一个人揣着小心走了这么久,直到现在才终于能停下来,卸下了压在身上已久的担子。他的女儿,受苦了。这些话盛元中无法说出口,只是在稍缓过来神后,对盛昭宁更多了几分娇惯。回府之后,盛昭宁特意去了一趟贺家。贺文柏在朝中为她说的那些话,可以说直接决定了她的命运。出乎意料的是,出面见她的并非贺文柏,而是贺穗。盛昭宁见到她时,虽有些意外,却还是很快调整过来,起身道了一声:“贺姑娘。”从大理寺出来后,她便已经恢复女子打扮。并未佩戴珠钗,也不曾施过粉黛,只用玉冠将墨发简单束起,依旧着一身长袍,长身玉立,矜贵出尘。贺穗无论几次见她,还是会被这张脸晃得心神一动。她可耻的想:女人也不是不行。贺穗清了清嗓子,暗中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盛大人。”她福了福身子道。下人递了茶水上来,二人同坐于厅堂,一时无话。盛昭宁不太明白贺穗来见她的目的是什么,但她也听说了京城女学之首,为她奔波求天子开恩的,正是贺穗。正要道谢,贺穗却抢先一步开口。“其实我一直都挺喜欢你的。”盛昭宁刚到嘴边的话被硬生生的咽了回去。贺穗许是也觉得这番话就这么说出来有些不好意思,但她还是继续道:“之前我求父亲让他去盛府提亲,可父亲觉得这事还是要提前商议,便让我母亲前去盛府。”这件事盛昭宁是知道的。那时贺家过来议亲,她以心有所属为由,让盛元中婉拒了。贺穗接着道:“那时你说自己有喜欢的人,没有答应,我还很是伤心难过了一阵,同时又很不服气。”“我这样的出身样貌,才学品性,哪里会不如旁的女子。直到你的身份暴露,我才明白,原来不是我不够好。”盛昭宁从她的语气里听出几分释然。“贺姑娘,你很好。”她目光真挚道。这样明媚热烈,敢爱敢恨的女子,若她真的是男儿,怕是也会忍不住心动吧。贺穗仰起头,目光直直看着盛昭宁。“其实直到现在,我还是很喜欢你。”“我喜欢你的勇敢,敬佩你的坚韧。终有一天,我也会像你一样,立身于朝堂,闯出属于我自己的天地。”如果不能拥有,那就成为自己所喜欢的模样。她认真的看向盛昭宁,“希望下一次相见,你会叫我一声——贺大人。”盛昭宁目光柔软一动,她微微笑道:“好,我等你。”东宫在盛昭宁恢复官职的第二日解禁。正是中元节。魏珩送信过来,相邀戌时一见。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见过魏珩。思念如毒药,反复翻搅着刺骨之痛。她几乎是想也没想的应承下来。东宫的车马逐渐远去。中元节宜穿淡色。快入夜时,锦禾特意为盛昭宁选了一身暗纹细锦月裙,金银丝线交织,将女子那份温婉姣好衬托的淋漓尽致。盛昭宁望着镜中的自己,是浓重的陌生。面上施了薄薄的一层粉黛,将蕴在眉目间的那份清冷压了下去,玉面淡拂,转为一抹明艳的风华。她第一次以女子的装扮去见魏珩,拿惯了刀剑的手这会儿都忍不住的紧张起来。锦禾被她的样子惊得一时忘了呼吸。盛昭宁从来都是好看的,一身玉骨,从上到下都透着清绝。如今整个大魏都知道朝中出了一个女官,她再也不用刻意做男子装扮。但锦禾觉得,这样的一张脸,未免也太惹眼了一些。下次可不能再把大人打扮的这么好看了。否则非让人盯上抢去不可。马车候在盛府门前。距离戌时还有一段时间,届时魏珩会来盛府寻她。盛昭宁登上马车,想起魏珩时温软的眸光在变成另一个人时陡然暗淡。她握了握拳头,指甲嵌在掌心,掐出道道血痕。“去明月楼。”魏颐特意叫玄鸟送了信,约她一见。盛昭宁没有逃避。若是不见,依魏颐的心性,还不知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今日,她不想任何人生出事端,扰了她的清宁。马车一路疾驰,停在明月楼前。中元夜,明月楼人声鼎沸。上次来这里,还是上元之时。那次,魏颐假传镇北王杀令,让她差点杀了魏珩。盛昭宁对这个地方很不喜,或者说极其厌恶。却没想到,这次出面过来迎她的,居然会是影七。“好久不见。”影七玩味的笑看着她。盛昭宁叛逃镇北王府的消息被压了下去,只有留在京城的几个影卫知晓。影七实在疑惑的很,男人,那不随手一抓就是一大把的东西吗?就值得盛昭宁放弃自己的一切,做到如此?她困惑极了。同时,又对那个传说中的太子殿下产生了浓重的好奇。她有时真的很想见见,那个能让盛昭宁从执拗到疯魔的:()折玉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