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傍晚,柏言知送他回家。
车流在街道上涌动,喇叭声不绝于耳。他们并肩走着,路灯在两人之间投下参差的阴影。宋屿川刻意看向前方的路,却忍不住用余光偷瞄柏言知的脸。
那张脸一如既往的冷淡,没有任何波澜。那人脸上还贴着自己为他贴的创口贴,是很寻常的医用创口贴,接近肤色、无纺布的材质。他打了架,而他也没有关心他疼不疼。
可宋屿川还是安慰自己:这就是一次普通的告别,未来还会有很多很多相同的时刻的——好歹柏言知会一直送他回家的。
那天在回家路上,他忍不住幻想柏言知会因他留在学校,陪他一起备战高考。他不是说回了学校就要监督他学习的吗?他不是一个会反悔的人。
宋屿川回想起这个暑假的点点滴滴,这一切都是假的吗?
柏言知又一次选择了相同的路。他想起那日的天气——西天的日落燃烧着微弱的余晖,像是为一场不言而喻的告别铺陈幕布。
那片天空,确实很适合分手。
什么样的天空不适合分手呢?阳光很猛烈,觉得生活很美好的时候?
早知道,那天就该早一点让一切发生的。
心里升起的柔软,终将擦伤自己。不过好在火势熄灭了,宋屿川躲开了一场将焚尽一切的烈焰。可那烈焰恰巧是他渴望经历并等待重生的,只可惜焦土已冷却,一切都没有了。
就跟那天一样——柏言知送他到路口,宋屿川只说了一句“就到这儿吧”,他便转身离开了,没有回头,没有停顿。
嗯,他就是这样的人。
宋屿川低低笑了,他竟然还带着某种荒唐的希望,希望柏言知能为了他改变,变成一个跟以前完全不一样,或者说是不属于他的模样。可他又凭什么要求一个人改变,变成完全不是自己的人呢?
你以为让其改变就像做菜那么简单吗?把胡萝卜切段放入锅内,再加几片薄土豆,有些香草的话也可以撒进去提提味。几个小时后,就能炖出一锅美味了。
可如果柏言知真的变了,宋屿川还有把握会喜欢那个被改造了之后的柏言知吗?他不知道。
他看不到柏言知,就连这点也无法确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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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旗下讲话刚结束,操场上的同学们三三两两地散开,议论声此起彼伏。
“听说了吗?几个学霸被保送到了,真羡慕他们不用高考。”
“对啊,柏言知真厉害!”
“好几个人呢,怎么光是夸他?”
“哎呀,你懂的啦。”
宋屿川站在人群中,仰头看了一眼空中飘扬的旗帜,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衣兜边缘,脚却没有动。
“楞着干什么呢?”白衍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从发呆中拉了回来,“听到了吧,柏言知保送了,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跟丢了魂似的,不就是他的作业么,人都不用读书了,你还关心这些干嘛?”
“一会赶紧把他作业给我抄抄。”
白衍扯住宋屿川的手。宋屿川甩开。很快。他想起他的手,感觉到它的存在多么坦然,手放在那里,是多么容易被摆动起来。
“我听到了。”他说。
白衍:“真可惜,本来还想拉他进我们吉他社的。”
“什么吉他社?”
“哦,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事儿!”白衍兴奋地挥着手,“我准备申请创立一个吉他社,我当副社长,你当社长,怎么样?”
宋屿川瞥他一眼:“凭借你那乱弹琴的技术?”
“喂,别看不起人啊,要不是上次你打架护我,我才不会让你当社长。”白衍撇嘴,“我可是很讲情义的。”
白衍回忆起来还是觉得那天自家兄弟是真的很帅,像个英雄。虽然他也不用他真的保护,不过宋屿川有这份心,他就很感动了。友情果然和宝可梦里说的一样,是钻石!
那天的宋屿川出手毫不犹豫,拳头干净利落,几下就撂倒了对方,眼睛散着与年龄不符的狠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