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刚刚,他几乎动了杀机,想亲手杀死阿柔。
他害怕了。
梦中的阿柔就死在这间屋子里,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永堕深渊的苦,他不想再来一次。
他宁愿服下五凛散,哪怕将来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可,为何会吐血?”阮柔把他抱在怀里,拿帕子揩去他唇边的血。
血气燥动,五凛散药性霸道,就像给火红的烙铁浇上一桶雪水。
呕出的血块中游丝浮动,仿如活物。
沈之砚带些嫌恶,伸手将那本染血的卷宗推到一边,像那上面沾染了罪恶的邪秽。
随后一个翻身,劲道竟十分猛烈,阮柔被他拦腰一横,带着一起滚倒在地。
在此之前,与五石散同出一源,飘然欲仙的幻觉,化作一场淋漓尽致的美梦,软香在怀,他拖拽着她,一同沉溺向光怪陆离、无边无际的深海。
日头高悬屋脊之上,阮柔才缓缓醒来。
怔怔盯着织金彩绣的帐顶,从前听人说乐极生悲,昨夜,她算是有了切身体会。
翻个身,她看向空了半边的床榻,咬了咬牙,腰身一片酸软。
难怪这里有一书架的歪门邪道,沈之砚学了那些秦楼楚馆的东西,转头使在她身上,实在是要了卿命。
兼之服药过后兴致高昂,素日庄重的端方君子,摇身一变,成了寻花问柳的惯犯,像那个游世子说的什么来着……
夜夜金刀神。
阮柔蓦地耳根一热,把脸埋进枕间。
身处极乐之中,她时有清明,心头涌上的并非浓情蜜意,而是刻骨难忘的悲凉。
前世她和吕嬷嬷、云珠相依为命,一同缩在这张榻上取暖时,必然想不到,重来一回,竟是这般遭遇。
何其讽刺。
云珠已经在门缝张望好几回,见阮柔醒了赶紧进来,还是被一地狼藉唬了一跳。
夜里遭贼了么?
外间那张红木雕花大圆案,直接被顶到墙根下,圆鼓凳七倒八歪躺了一地。
老爷有洁癖,屋子向来一丝不苟,眼下乱得连云珠都觉无处下脚。
她一路捡拾散落的衣裳鞋靺、簪子耳坠,进到内间。
里面的情况更糟,帷帐被撕破好几处,灯架歪靠在墙上,亏得烛头熄灭,不然非把房子点了不可。
让人不得不怀疑,昨夜这里进了强盗。
“老爷呢?”阮柔在榻上问她。
“上值去了啊,比平日早走半个时辰。”
可不是得早些,他们这是在城外呢,云珠寻思着,那会儿见老爷似乎跟平日没什么两样,只嘱咐别叫醒夫人,让她睡到自己醒。
她走过去,将破了的帐子挂上金勾,瞥一眼榻上,顿时“哎呀”一声。
薄衾半掩,露出的凝脂雪肌上,青红指痕错综交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