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人面面相觑着,嘁嘁唧唧嘀咕半晌,不像有人要主动站出来的样子。时修也不着急,剪着胳膊笑起来,十分宽宏大量地道:“我给你们想一夜,想好了,明早还到这里来找我,下去吧。”
待人都散了,臧志和跟在他背后问:“大人怕是小看他们了,这人明知杀人的嫌疑难以洗清,怎么会轻易站出来?”
时修扭头瞟他一眼,朝廊上走去。
臧志和跟上来,一脸着急,看见西屏坐在那吴王靠上掩着嘴笑,忙去请教,“姨太太想必知道大人的用意了?”
西屏摇着纨扇,“你们大人本来就不指望那人会自己站出来,他是要吓唬吓唬他,让他自乱阵脚。你还不快去盯着他们,看看他们谁有异常的举动?”
臧志和出来,一径到对过馄饨铺子里坐下,要了碗汤面,只管把姜家角门出来巷子口盯着,一盯便是大半日。因他未穿差役服色,那林掌柜一时还没认出来,到他又要了碗肉丸子汤时才看清,原来是时修手下的差人,怪道在这里吃了一碗又一碗的,敢情是办案子呢。
趁店里没客,她也走来坐下,“杀姜家大爷的凶手抓着了么?”
“您老当缉凶查案是那么容易的事?”臧志和笑笑,把那凳上放的刀拿到别处,请她坐,“怎么,您老人家也喜欢打听这些事?”
林掌柜笑着拂裙坐下,嗔道:“我哪是喜欢,光听都怕死人了。可死的是邻居,怎能不问一声?我听姜家的小幺门议论,不是抓住了几个人?说又不是杀人的真凶?”
“他们不过是潜入姜家偷东西的。”
“噢——”林掌柜点着头,眼睛朝对过望着,“那也真是巧,他们跑去姜家偷东西那晚上,偏大爷就给人杀死了,这怎么撇得清?”
臧志和笑笑,“追凶办案,看的可不是机缘巧合,要看证据的,总不能因为凑巧,就把屎盆子胡乱往人头上扣。”
林掌柜连声道是,又叹气,“也不知姜家太太眼下怎么样,只怕伤心得很哩。”
“怎能不伤心呢?两个儿子先后都死了。”
林掌柜咂了咂舌,摇着脑袋,“真是可怜,姜老爷还不知道呢,要是知道,也不知要怎样心痛,本来姜家就剩了大爷这么一个指望。”
他正要搭话,倏听见身后那帘子里面“咣当”一声,把两个人都惊一下。林掌柜忙打帘子进去,隔会又笑着出来,“耗子把锅弄掉了。”
臧志和趁势玩笑了一句,“耗子不会在您煮东西的锅里滚过吧?”
“哪会呢?不信你捞捞看你碗里有没有耗子烫掉的皮?”她也和他打趣,一调眼看街对过,忽变了脸色,急着提醒,“嗳!那巷子里有人出来了!”
可算等着了!臧志和忙往墙根底下避一避,定睛朝那巷子口望去,走出来的果然是方才询问的那几个小厮中的一个,名叫周童。但见他出了巷子,畏畏缩缩地左右看看,便一径往街右边去了。
臧志和马上拿了刀,“我回头再把钱给您送来。”
那林掌柜自然不计较,忙催着他,“好好好,你快去办你事!”
他走到街上,隔得老远跟着那周童,心里忽觉有点不对,林掌柜怎晓得他是在盯人?他追凶缉盗多年,少不得常有乔装追凶的时候,早练得不露声色的本事,方才进那铺子里,也没和林掌柜提及是在盯梢,怎么她反来提醒他?
正想着,看见周童拐进条巷子里,只怕那里头岔路多,他忙敛回心神紧追上去,这一跟便跟到日暮低垂。
遥山悬日,那周童家原来住在城北近郊处,家中只一圈篱笆围着间破土房。甫进家门,他便急着去那裂开的墙缝里找东西,他娘走进来问找什么,急得他大呵一声:“我放在墙里的东西呢?!”